是夜,阿语抱了一大摞书进空间,一来这些书是她答应白离的,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白离打发时间;二来,明天就要出发了,该跟白离他们打个招呼,下次进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阿语也没有细说,只道要出一趟远门。
蓝禾无不遗憾道:“那那个惊喜岂不是没有了?”
“什么惊喜?”阿语好奇道。
白离握拳咳了两声,说:“没什么,蓝禾本来就鬼主意多,等你下回来了再看也是一样的。”
蓝禾叫屈道:“怎么是我的主意?明明就是……”
赤炎扯了扯蓝禾的衣袖,蓝禾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幽怨的瞪着赤炎。
阿语听的稀里糊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小事一桩,小姐,您这趟出去,要不要多备些金子银子?”绿乔来打圆场。
“小姐,现成的就有,白离建了个金库,把金银按一两,五两,十两打造成元宝式样,小姐,您需要多少,我这就去取。”赤炎积极道。
阿语想着反正她有钱袋子,多少银子也装的下,带在身边也许用的着,便道:“也好,那你帮我取个一千两黄金来。”
“好嘞!”赤炎说着就要去取金子。
白离道:“再帮小姐取些碎银子来。”
青闵一旁道:“小姐,那上次您说的种子?”
“暂时用不上了,就先放着吧!”阿语摆了摆手,看着他们几个,阿语又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团结,不许吵架。”
绿乔笑道:“小姐放心,现在就算您让我们吵,我们也吵不起来。”说着意味深长的瞅了白离一眼。
白离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眸光淡淡,隐有光华流转,那目光穿过如水晨曦,似落在阿语身上,又似飘渺与无垠的虚空。
他的眼神总是这样,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就像他的心思,永远让人猜不透,即便他专注的看着你,即便他对着你笑,和你说着话,你也看不透他,他的心思隔着云雾,隔着重重迷障,深沉莫测。
就在阿语要放弃揣测的时候,他突然道:“阿语,我不知道你与谁同行,也不知你要去何方,所以,我只能说,你自己多保重。”他噙了一抹淡淡的笑,笑容温和,语气温柔,目光变得清澈透明,满满的全是关切之情。
阿语有一瞬的怔忡,迟缓的点了点头。
“若是有机会,就进来看看大家,也好让我们放心。”他又道,眼神里多了一分期待。
“好。”阿语粲然一笑,心情因他的几句关怀蓦然就变得舒畅起来。
因为还有事要办,阿语拿了金子就出了空间,打开原本放衣物的柜子,塞了一千两银子进去。
第二天一早,易明如约而来。
李叔和东哥儿忙着装载行李,李婶做了顿丰盛的早餐,看小姐和夫人吃的香,她又忍不住抹泪。
元香小声劝慰道:“李婶,快别这样了,夫人见了又要难过。”
李婶嗫喏道:“这一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夫人和小姐,我心里能不难受吗?”
阿语也想跟李婶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娘的眼神制止了。
俞氏何尝舍得李婶,只是她一开口,李婶会更加不舍,更怕自己一个心志不坚,又答应带李婶走,所以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用过早饭,俞氏带阿语去拜别婆婆。
崔老太太已经知道俞氏把地托付给了长房,气恼的一宿睡不着,俞氏带着阿语来道别,她实在不想再见这个吃里扒外的媳妇,便让春燕去回了。
“老太太昨儿个没睡好,这会儿还没起呢!要不六夫人和小姐等等?”春燕出门来不咸不淡的说道。
俞氏为难着:“可是,马上就要上路了……”
“这我就没办法了。”春燕嘴角一抽,冷冷的笑着。
“呼”的,有人掀了门帘出来,是阮思瑞,他恨恨的瞪着阿语和俞氏,咒骂了一句:“坏人。”
阿语的心火一下就窜了上来,气的就想冲上去跟他理论。
俞氏拉住阿语,不理会阮思瑞的恶语,只对春燕说:“请你转告老太太,就说我和阿语在此拜别,等他日回转,再给老太太磕头赔罪。”说着,俞氏拉着阿语朝崔老太太的门口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最好你们再也不要回来……”阮思瑞冲着阿语和俞氏的背影囔道。
阿语压住心中怒气,回头嫣然一笑,慢悠悠的说:“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回来的,希望回来时,你还是好好的。”
阮思瑞大声骂道:“这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
俞氏身形一滞,慢慢转身,正色道:“瑞哥儿,你记得,这里是阮家。”
阮思瑞愣在那里,六婶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跟他说过话,不知怎的,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马车已经准备好,易明又弄来两辆马车,还备了车夫,阿语和招弟乘一辆,俞氏和元香乘一辆。李婶先是还能忍着,这会儿看夫人小姐都上了车,就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阿语让招弟去把李婶叫过来。李婶抹着泪走到阿语的马车前,带着哭腔叫了声:“小姐……”
阿语对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去,在她耳边一阵低语,李婶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李婶,按我说的做,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阿语笑微微的叮嘱道。
李婶怔忡的点点头,脸上仍是一副茫然不可信的样子。
“夫人,小姐,该出发了。”易明过来催促。
俞氏点头道:“那就走吧!”
马车徐徐滚动起来,李婶追着马车叮咛道:“夫人,小姐,一路保重……元香,好好伺候夫人小姐……招弟,你不要偷懒……”
元香探出车窗冲她招手:“李婶,放心吧!”
李婶和东哥儿一直站在巷子里目送,直到看不见马车。
“娘,回去吧!有威远镖局的镖师同行,不会有问题的。”东哥儿扶着李婶,安慰她。
李婶吸了吸鼻子:“东哥儿,你随我来一下。”
东哥儿随着娘来到阿语小姐的房间,只见娘走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会儿,才猛地打开衣柜,东哥儿探身一看,立时被眼前白花花的事物眩了眼。
“娘,这里怎么有这么多银子?”东哥儿惊讶问道。
李婶幽幽的说:“是小姐留下的,让咱们悄悄的把银子运出去,到邻县置几亩田地,买间宅子,记在你的名下,小姐说,如果阮家有变故,就让咱们好生安置长房的人。”
东哥儿更加奇怪了:“小姐怎么知道阮家会有变故?”
李婶把衣柜关上:“小姐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咱们按小姐的吩咐做就是。”
易明带着马车出了阮家,行至五里亭,易明一挥手,马车停了下来。
阿语探头去看,只见前面有一车队在等候。其中一辆马车上还插了面大旗,迎风招展,“威远镖局”四个大字分外醒目。
易明迎上车队,跟他们交代了几句,回头手一挥,马车又重新滚动起来。
“易大哥……”元香喊道。
易明策马来到俞氏的马车旁。
“我家夫人想进城办件事,不知可否绕道安阳县城一趟,不会耽搁多久的。”元香说道。
易明有些为难,迟疑了片刻道:“那请夫人尽快办妥事情,如果耽搁久了,怕赶不上住宿。”
阿语听说娘要去安阳县城,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当铺给的期限是半年,如今娘手里有了银子,又要远行,肯定是想提前把爹的印章赎回来。钱掌柜,这下看你怎么办。
易明没让镖局的弟兄们进县城,自己陪着俞氏和阿语来到瑞福庄。
柜台后的伙计一看来客人了,立马放下算盘,准备招呼,可等他看清楚跟在夫人身后的阿语,脸色立刻变得灰白,跟边上的小伙计小声嘀咕了一句,跑进了后堂。
阿语心知肚明,伙计这是去请钱掌柜去了,看他那慌张的神色,钱掌柜肯定已经偷看过香囊,而且也已经发现香囊里的印章不见了。阿语冷笑,她倒要看看钱掌柜如何应对。
元香上前,敲着柜台:“我家夫人来赎印章了,快叫你家掌柜的出来。”
小伙计是个眼生的,似乎是新来,也不认得阿语他们,懒懒道:“等着……”
“喂,我们可是急着赶路的,没时间等。”元香也不客气。
小伙计聪耳不闻,低着头只顾拨弄算盘。
易明见了,解下腰间长剑,走上前去,把长剑啪的往柜台上一扣,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伙计有些恼怒,抬起头来正要呵斥,见眼前顿着的是把宝剑,而拿剑之人,更是目透寒光,凛如利刃,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忙堆起笑脸:“客官稍安勿燥,稍安勿躁,我家掌柜马上就来……”
刚才跑进去的那个伙计很快又跑了出来,说:“对不起啊夫人,我家掌柜今日出去办事,不在店里。”
俞氏取出一张当票:“不见你家掌柜也行,这是从你们瑞福庄开出的当票,今日我来赎回当在这里的东西。”
元香接过当票交给伙计,那伙计细细看了,皱起眉头:“夫人,真是对不住,这种大宗的单子,是要由我家掌柜亲自来处理的,可我家掌柜又不在,要不,您过几日再来?”
元香驳斥道:“哪有这种道理?要是我们过几日来,你家掌柜又说不在,这东西还让不让人赎了?”
伙计点头哈腰:“让的,让的,有当自然就有赎。”
钱掌柜这是想拖延时间呢!阿语笑了笑,说:“莫不是你们瑞福庄想吞了我们的东西?”
伙计一脸惶恐,作揖道:“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瑞福庄百年老号,讲究的就是一个信用,岂会做这种无良之事。”
阿语半开玩笑的说:“那么,会不会贵号把我们的东西弄丢了?”
伙计睁大了眼:“那怎么可能,当在我们瑞福庄的东西从来没有丢过。”
“那缘何不让我们赎?”元香气道。
伙计一再作揖:“不是不让赎,真的是不巧,夫人当的是贵重之物,存放的是重要库房,那库房的钥匙只有我家掌柜的有,我们实在是办不了,还请夫人见谅,下回再来。”
俞氏甚是为难,说:“可是我们即将远行,段时间内不可能再来,这当票开的又是半年期限,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就是,要是过了期限,你却说我们没按时来赎,我们岂不是冤了。”元香道。
伙计苦着脸想了想:“要不,我们重新开具当票,延长期限?”
俞氏犯难,今天她来就是想把老爷的印章赎回去的,这下又赎不成。
“延长期限也不是不可,但这期限要由我们来定。”阿语想着镖局的弟兄们都还等着,时间耗不起,不然的话今日就叫钱掌柜好看。
“行行,时间由你们来定。”伙计赔笑,心道:我家掌柜巴不得你们定的期限是一辈子。
“娘,您以为多久才合适?”阿语问娘的意思。
俞氏想想,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么办了:“那便以三年为期吧!”
“成,我这就去给夫人重新开具当票。”伙计乐呵呵的就要去拿纸笔。
“等等,若是下回我们再来赎,你们又推三托四的怎么办?”阿语问道。
伙计忙道:“不会不会。”
阿语哼了一声:“不是我们信不过你们瑞福庄,只是今日这样的情形实在让我们放心不下。”
伙计忐忑的看着阿语:“那小姐的意思是?”
阿语撇了撇嘴:“若是我们下回来了还是当不成,你们得赔偿我们精神损失费,还有车马劳顿费,这些就且算一百两银子,要不然,我们就到县衙去讨说法,就说你们瑞福庄吞了我们的东西,故意不给赎。”
伙计面如菜色,为难道:“这个……小的做不了主。”
“还不止呢!如果你们把我们的东西弄丢了,就按市价的三倍赔偿,而不是原来的一倍。”阿语得寸进尺道。
“这个,小的就更做不了主了。”伙计为难道。
阿语脸一沉,道:“那就请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出来说话吧!如若不然,我们今儿个就在这里耗上了,一直等到你家掌柜回来为止。”
俞氏一听,小声道:“阿语,你易大哥还等着呢!”
易明这会儿却是配合的说:“没事,小姐说何时走就何时走。”说着,易明冷冷的瞥了眼那伙计。
伙计被易明利刃般的目光瞪的额上直冒汗:“那容小的进去回禀掌柜娘子,看掌柜娘子是否能做这个主。”
阿语摆了摆手:“去吧!”
伙计又转到后堂。俞氏对阿语说:“阿语,这样不好吧!今儿个也是不凑巧,咱们来的又突然。”
阿语笑道:“娘,丑话还是说的前面的好。”
元香也道:“小姐说的对,这叫有备无患。”
过了好一会儿,伙计才出来,说:“掌柜娘子答应了,小的这便给夫人重开当票,立下字据。”
阿语心笑:钱掌柜啊钱掌柜,你不肯痛痛快快的承认东西在你这丢了,还想一拖再拖,到时候只会死的更难看。
伙计重新开了一张,交给俞氏:“夫人,今儿个实在是对不住了,下回您要来之前,最好先给我们递个信,我家掌柜好在店里等您。”
俞氏郁郁的叹了口气,把当票放好,起身道:“易兄弟,我们走吧!”
阿语收下字据,笑嘻嘻的对伙计说:“印章呢!我家还有,如果有人想仿造,只需一对比就可知真伪了。”
伙计大汗,这位小姐是在说笑呢?还是她未卜先知啊?掌柜确实打算去仿造印章了。
阿语看伙计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阿语故意说:“哎呀!这天可真热,小二哥,快去擦把汗吧!瞧把你给热的。”
伙计怔愣当场,那汗滴顺着鼻翼淌了下来,他擦都不敢擦,一直等到阿语出了当铺,这才敢抬手擦汗,心道:掌柜的这算是躲过一劫了还是遭了更大的难了?
进城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出城的时候,就遇上了官兵盘查。虽然易明报了俞氏的名,但官兵还是要例行公事,让马车上的人都下来,将马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异常才肯放行。
阿语心想:难道他们还在搜查五殿下吗?这样关卡重重的,五殿下能安然回京都吗?阿语很想找易明问问,可易明骑着大马在前面,不好问。
虽然时已入秋,但秋老虎发威,天气还是很闷热,骑马的晒死,坐车的闷死,都不舒服,这让阿语很是怀念现代的空调。
如此走了大半日,那些弟兄本来就是风里来雨里去,这点日头毒不死他们,可易明为了照顾俞氏和阿语,见前面路旁有个茶寮,便命队伍停下,让大家去喝口凉茶。
俞氏也很想出去透透气,可同行的都是汉子,她不好出去,只能让元香去给她端一碗凉茶解解渴。
阿语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且又没有像祖母那样严厉的人跟着,马车一停,就跳下车去透气。
招弟很乖巧的学着元香的样,给阿语端来凉茶,阿语看易明和镖局的弟兄们坐在茶寮里喝茶聊天,便对招弟说:“你去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我跟他们去聊聊。”
招弟哦了一声,走到一个树荫下坐下,无聊的拿了根树枝逗弄蚂蚁,倒是自得其乐。
阿语走到易明身边叫了声:“易大哥……”
边上一个精瘦的看上去不到二十的男子忙起身让座:“小姐,您请。”
阿语说了声谢谢,也不客气,在易明身边坐了下来。
原本与易明同桌的汉子纷纷识趣的换到别桌去了,易明旁若无人的喝着茶。
阿语笑的自若,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耿狄”二字。
易明眼神微闪,略带讶异的看着阿语,随即笑笑,算是承认了。
“七小姐的记性可真好。”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拿刀架我脖子的人,我能不记住?”阿语小声的说。
易明笑叹着摇摇头,表情甚是无奈。
阿语又蘸着茶水写到……他呢?
易明也写到“顺利”。
阿语笑了,灿若夏花,这下她就可以放心了,也是,他若不是已经顺利离开安阳,也不会派耿狄来护送她,这家伙还真是有心。回想起那日他说的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现在都不用找了,有耿狄跟着,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知道了,可是阿语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心中反倒有点喜欢,被人关怀的感觉,真好。
“在瑞福庄,为何放弃?我看那掌柜明明就在里面。”易明问道。
阿语神秘一笑:“我知道他在,还知道他拿不出我家的东西。”
易明不解的看着她。
“这瑞福庄的掌柜心黑的很,我就让他拖,有了字据在手,他逃不掉的,到时候我让他不仅割肉还要放血。”阿语自鸣得意。
易明蹙着眉头:“我奇怪的是,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拿不出你要的东西?”
阿语凑了过去,易明以为她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便附耳过来。
“这是……秘密。”阿语很小声的说,笑得甚是顽皮。
易明哭笑不得,不过他却是有些明白五殿下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位七小姐了。原本他是要护送殿下回京都的,可殿下非要他留下来,说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还道是什么重要任务,原来就是配合这位七小姐诓她娘去滇城,而他必须放下江南这边的事务,一路护送她去滇城。看来五殿下真的非常看重这位七小姐,而这位七小姐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单看她今日在瑞福庄的表现,刁钻、犀利,那钱掌柜犯在她手上,也算是倒霉了。
“喂!你看嘛这样看着我,我又没干坏事,那钱掌柜真的是很可恶的,他坑了我娘很多银子。”阿语见耿狄瞅着自己,一副怀疑的表情,便申辩道。
易明哂笑,放下茶盏,起身闲闲的说:“兄弟们,上路了。”
“喂!我说的是真话。”阿语强调着。
他回头,淡淡一笑:“我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