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春意盎然的细雨,此刻落在身上却是冰凉刺骨,如数九寒冬的冰雨,不知怎的,阿妩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她与小姐几人出府被雨困住时,遇到的一男一女,记忆中他们的容貌早已模糊,只有那把缀着青色流苏的伞依然清晰如昨日!
一路行来,只见曲府里的人都乱成了一团,看起来比曾经曲定璇偷溜出府时更乱更严重,难道……阿妩和千樱的心中都浮起一层不详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在看到面色铁青的曲继风以及站在他旁边的挽璧时,更深了几分。
“跪下!”曲继风一声暴喝,指着不知所措的二人怒道:“你们,你们给我老实交待,为什么要指使小姐?!”
“什么?小姐私奔了?”阿妩与千樱齐齐惊呼,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话,而且按老爷的意思,似乎是小姐私奔是她们指使的,这怎么可能?她们根本连小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两人皆是极力否认,但盛怒之下的曲继风哪听得进去,何况早有人先行一步往她们身上泼尽了污水,是以所有的辩解只换来更多的喝骂。
下人接二连三的来回报,全是些不好的消息:邵郁之不见踪影;莫氏知晓此事后昏厥不醒;另有派去询问城门守卫的下人回禀说,在东城门确有一辆马车在城门刚开时就出城去了。
曲继风强自捺了怒气对跪在地上的二人道:“你们还不快从实招来,小姐与姓邵的究竟去了哪里落脚?”
“老爷,奴婢与千樱确是冤枉,不错,小姐确实曾萌生过私奔的念头,可那是挽璧最先提起了,并非奴婢,相反,奴婢还极力劝阻了,原想着小姐已经弃了这个念头,哪想竟还是生出这事。”此事非同小可,阿妩虽心善,却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知道此事不能隐瞒。
“挽璧?哼!真亏得你好意思将罪责都推到挽璧身上!”阿妩的话令曲继风的怒火更甚:“阿妩,你这般行为怎么对得起你爹的一世英名!”他手指挽璧痛心疾首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刚才就是挽璧来告之我小姐不见,试问若此事真是她所为,她又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捅破?!”
原来早有人先下手为强,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她们二人身上,只是她们不明白,挽璧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面对她们的怒目而视,挽璧并无一丝内疚与愧意,反而流lou出几分得意之色。
曲继风急着要寻回曲定璇,一时倒也没心思处置她们二人,只命人将她们关在柴房中,听候发落。
虽是事态紧急,曲继风却不敢大肆张扬,只命府中下人悄悄查探,不可让别人知晓即将进京选秀的曲定璇失踪。一日寻下来,半点踪迹也没查到,若只在城中还好查一些,只要叫人把住城门,迟早总会找到的,可一出城,四面八方皆可去,哪还能找的到。
可怜莫氏心念女儿安危,早不知哭昏了几次,把眼泪都给哭干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竟敢胆大到私奔的地步,实在是造孽啊!
曲继风一夜之间急白了不少头发,秀女出逃,不止该名秀女要受罚,就是她的家族也难逃谴责,高坐京师的那位帝王知晓后,不如会如何震怒。
他一边担心曲定璇的事,一边还要装着没事人般去衙门办公,另外还要宽慰莫氏,累得当真是心力交瘁。
阿妩与千樱被关在又冷又黑的柴房里,到了夜间睡觉时,便两人互相kao在一起汲暖,而她们的伙食便只有每天一个馒头一碗水,只勉强不会被饿死而已。
曲继风从来不曾如此苛待过下人,即使是犯了错的下人也不曾,这一次,他是动了真怒。
在阿妩的记忆中,老爷只有两次这么生气过,而每一次都是因为小姐,可见老爷对小姐是多么的重视,如此想起来,小姐其实很幸福,不像她,爹早早去世了,娘又从来不怠见她。
自五年前,娘亲口说出恨不得她死的话后,她的心就死了,再不奢望能够得到娘的爱惜,只是她不懂,不懂娘对她的恨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依然不懂……
进了曲府,于她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小姐待她不薄,千樱也与她情如姐妹,唯有与挽璧相处不甚愉快,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只是小姐这一次,走的却是自私了,罔顾家族,罔顾双亲,只一心去追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此次老爷若找不回小姐,还不知要怎么处置自己与千樱呢,阿妩如此想着,虽知自己没有责怪小姐的资格,却也难免心中有怨!
一连寻了三天,曲继风派出去的人都没能找到曲定璇,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曲定璇二人离福州也越来越远,想要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曲继风一边派人继续寻找,一边头痛着如何应付数天之后秀女入京的事宜,难道真要像先前莫氏说的那样,找人顶替?可是同行秀女中有不少识得其人,又如何能瞒得过?
思来想去,终是被曲继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假装受了风寒,以纱覆面,避免传染,只是能瞒得了多久,他心中实在没底。
当他把想法告诉莫氏的时候,莫氏也无异议,只是这顶替之人选却是难为他们两个,此事关系重大,必要寻一个信得过的可kao之人才行,而且姿色不能太差,思来想去,如今竟只有挽璧一人合适。
隔日一早,他们将挽璧招到了房里,把这件事细细告诉了她,也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挽璧听了之后,当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事情比她想的要复杂,喜的是竟然真的有了这一天,顶替私奔的曲定璇成为曲家小姐入宫选秀,从此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挽璧原就一心盼着这个机会,为此不惜冒险怂恿小姐私奔,自不会放过,当场便答应了下来,跪下敬茶向曲氏夫妇行大礼,当夜她便住进了曲定璇的闺房,只待数天后随众秀女一起进京。
曲继风行事较一般人小心,他为怕府里的人将秘密泄lou出去,便慌称已经寻回了小姐,因路上受上凉,所以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去打扰。
挽璧坐在以往根本不敢坐的梳妆台前,笑看镜中华衣美服,容光炴发的自己,很好,这样的日子她终于可以拥有,而以后,只要她设法讨得皇帝的欢心,还会拥有更多更多,令曾经使唤她,看不起她的那些人,都要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她行礼,尊称一声娘娘!
“娘娘……”挽璧轻轻地念着这个放以前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词,而现在,她不仅敢想,还就快成真了,想着想着,挽璧不由笑出了声,随即她又将一件件首饰带到了身上,什么翡翠镯子,珍珠项链,玛瑙耳坠,直至带不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