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退出养心殿后,阿妩神色恍惚的回到了储秀宫,沿着游廊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在经过庭园时,忽闻假山后面有隐隐的说话声,听着声音似有些像六皇子,难道他在这里?阿妩蹑了手脚往假山处走了,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尽只能看到两个背影,但已足够令阿妩认出其中一个背影是辜无惜,他穿了一件月白的府绸长袍,腰间束了一条金带头线扭带,如漆的长发经由发冠的束起而随意披在背后。旁边另一个身影,显然是女子,而且瞧衣着打扮应是与阿妩一样的秀女,她是何人,怎的与六皇子在一起?
“梅落,你在宫中一切可还好?”辜无惜的这句话顿时解开了阿妩心中的疑惑,原来她便是阮梅落,果然,六皇子是喜欢阮梅落的,想必他来储秀宫为的就是能够看到她罢。
“还好,以前也经常进宫,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不便四处走动,幸而有妹妹与我做伴。”浅绵柔软的女声回应着辜无惜的话,与此同时,她亦半侧了脸,令阿妩得以看到她的侧面,精致宛如白瓷,令人挑不出半点瑕玭来,与章敏之冷傲的美截然相反,柔美似水。
“梅落,喜欢这里的天空吗?”辜无惜伸手执了阮梅落的纤手,仰首望那澄蓝似碧的天空,声音轻雅空透,令人有种想一直倾听下去的**。
“天空吗?”阮梅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盈满碧蓝的晴空,嘴角微弯,一丝笑意盈在脸上:“从紫禁城里看天空固然是美,因为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只是却不是最适合的地方!”
“嗯?那最适合的地方是哪里?”
“岐州!以前我小的时候曾在岐州老宅中住过一段时间,不论是晴天还是雨天甚至于雪天,你都会发现天空是如此之美,那里当真是最适合看天空的地方!”阮梅落的声音充满了向往,而她的话也让阿妩记住了“岐州”这个陌生的地方。
“岐州吗?”辜无惜轻笑道:“既然你喜欢,那待我奏了父皇请他给我们赐婚后,我便带你去岐州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一起游遍大江南北!”
“可以吗?”阮梅落抬眸凝视着辜无惜:“你是当朝皇子,理应在朝中效力,为了我而远离朝堂,这样可以吗?”
迎着阮梅落询问的目光,辜无惜笑的灿烂而又无奈,手停在她的发间:“傻丫头,我是个什么皇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自小受兄弟排挤欺负,父皇又根本不在意我,往常连面都不怎么见,估计他早忘了还有我这么个没用的儿子,诸皇子中最没用最不长进的估计就是我了,只可怜我母妃……”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全无神彩。
阮梅落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是像自己说的那么差,你有许多的优异处,只是身在皇室,有太多的身不由已,而今皇上虽春秋鼎盛且又立了太子,但太子资质平庸不足以服众,诸皇子中有才干的不在少数,未必就会心甘情愿的辅佐太子,到时候说不定会引发一场夺嫡之争,你不愿搅进里面,也不愿因自己而使贵嫔娘娘出事,所以才自愿埋了才华,蒙尘其中。”
“知我者唯有梅落也!”辜无惜眼中重又有了神彩:“正是因如此,所以我才宁愿闲云野鹤一生,带你游遍大江南北,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你去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阮梅落低眉浅笑,尽是红云满面,却是不悔自己说过的话,她与辜无惜的缘早在十年前便定下了。
阿妩躲在假山后听着辜无惜与阮梅落的对话,又酸又涩,看来六皇子与阮梅落当真是情投意合,只不知当六皇子知道皇帝已经开金口将阮梅落许给四皇子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他们敢于反抗这世间最高的权利统治者吗?那自己呢?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若有一日皇帝问起,敢有胆子坦言自己喜欢的是六皇子吗?
怔怔地想了许久,终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阿妩摇头苦笑,最后再看了一眼辜无惜半侧的身影,然后闭上满是眷恋的眼睛,后退着欲离开此地,不妨一脚跐在长了青苔的石上,轻呼一声滑倒在地,这样的动静自是瞒不过了假山后的两位。
“咦?你怎么在这里?”辜无惜看到阿妩略有些吃惊,边说连伸手欲拉起摔倒在地上的阿妩:“有没有哪里摔疼?”
虽说不是故意偷听的,但到底不好,如今被人撞了个正着,阿妩顿时红了脸,也不敢搭辜无惜伸过来的手,自己撑了地站起身:“奴婢见过六皇子。”
“你……刚才在偷听我们说话?”阮梅落迟疑地盯着阿妩低垂的脸。
“我没有。”阿妩急急否认,深怕辜无惜误会,见阮梅落不甚相信的样子,又慌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好经过时听到这边有说话声,所以过来看看,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这么说来,你还是听到了?”阮梅落的声音依然清浅,但夹杂着一丝不悦,这亦是常情,有哪个女子会希望自己与情郎的谈话被人听去的。
阿妩不知该如何回话,倒是辜无惜帮着她说话了:“罢了,就饶过她这无心之失吧。”
“呃,无惜,你认识她?”阮梅落听得辜无惜帮她说话,突然记起原先初见时辜无惜的话,两人似乎早就认识。
“是啊,曾见过几面,她与你一样,都是本届的秀女,来自福州。”听着辜无惜的话,阮梅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指着阿妩讶然问:“难道你就是前些日子被皇上单独召唤的那名秀女?听说前几日还有与你同行的秀女指称你是假冒顶替之人?”
阿妩的点头证实了阮梅落的猜测,她正要再说什么,那厢辜无惜已是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梅落,近几日我就不再多进宫了,免的叫人瞧了多话生事,待我寻了机会便去求父皇赐婚,今日我与四哥说起过这事,他说了会帮我呢!”
阮梅落闻言与辜无惜绽开了同样的笑容:“四皇子吗?他是皇后嫡子又受皇上爱重,有他说话你我之事一定要好办许多。”
四皇子辜无伤?就是自己刚才在养心殿中遇到的那个人?奇怪,为什么自己所见之事与六皇子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六皇子说四皇子会帮着他向皇上请求赐婚,而事实上辜无伤确实是求了,不过却是帮着自己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四皇子故意欺骗六皇子?可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阿妩的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解,想要询问辜无惜,又怕说出事实会令他伤心,一时间犹豫不决,连辜无惜与她道别都没发现,待得醒过神来时,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就连阮梅落也已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