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缓缓站了起来,走至床边,轻轻地把孩子放下,当双手空空如也时,泪差点又要落下,她咬着唇死死忍住,只将目光化做最温柔的呵护,孩子。我地孩子。你可知这一放手,你与娘便是真正的永别的?!
娘会在人世间替你报仇。绝不让那个害你的凶手快活,但是你也要答应娘,一路走好……下一世,如果有机会,你再来娘的身边,下一次,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起身慢慢走至铜镜,那里映出的是一个形如疯婆的影像,鬓发横乱,钗环不整,甚至于脸上还有指印与红肿,阿妩无言的看着镜中地自己,然后动手慢慢将头发全解下来,随后从妆奁中取过楠木梳,回手想将乱糟糟的头发梳齐,许是因为适才孩子抱得太久,手有些僵硬,竟不能顺利回转。
阮梅心上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轻语了一句:“我替你梳罢!”
阿妩无言的放开了手,然后感觉到细密的梳齿,一点点划过自己的头皮,麻麻地痒痒的,将垂至腰际的青丝都一一梳顺了,随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如意髻,当阮梅心取了几枝华丽的金簪准备要给她cha上时,被阿妩制止,粗嘎的声音如锯子划过木块,她在妆奁中取出一只最简单的素银簪子cha在头上,左右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起身,虽然脸上和眼睛都还肿着,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痴魔,神色也恢复了冷静,不,不是罢,应该说是用冷静掩饰着的怨恨才对,她回过头冲阮梅心扯了扯嘴角哑声道:“是,姐姐说的对,我这样自怨自哀确是于事无补,眼下最重要地是找出害我孩子地凶手,然后杀他千次万次,以泄心头之恨!”
阮梅心眼皮一跳,含泪笑道:“如此才对,走罢,我陪你出去,孩子先放在这里,让他再睡睡这张床,以后他就要孤伶伶一人了。”
听到这里,阿妩蜷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忍住了心中地渴望,没有再回头,徐徐走出了内屋,在外面,风华阁上上下下的奴才都跪在无惜面前,不敢抬头。
无惜看到阿妩出来,甚是吃惊,大踏步迎上来扶住她:“你不在里面歇着怎么出来了?”
阿妩仰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戾气在眼里流窜:“害我孩子的人一日没有找到,我便一日不能安歇,我要亲自将此人找出来,为我的孩子报仇!”她本是一个再和详安静的人不过,当初建德帝之所以会一眼相中她,便是因为她不自觉流lou出来的善良与温柔,可是如今,这一切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有的只有仇与恨,她是真真恨极怒极。
无惜心痛地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至一边坐下,柔声道:“也好,我知你心里难过,若是我硬是不让你找。你必然要怨我一辈子,罢了,你问吧,我在边上听着便是。”
无惜的理解让阿妩地眼是滑过一丝暖意,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旋即又化为森冷,扫了跪在地下的一堆人后冲奶娘凉声道:“你是直接负责照看小世子的。说,为什么小世子会生生被人……被人掐……死!”后面那几个字是说不出的齿冷。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全。
奶娘已经是半瘫在地上了,若不是还要禀个明白,她早昏过去了,此刻听得阿妩的话,立时慌忙爬前几步,叩了个头哆嗦道:“奴婢……奴婢……”因过于害怕而使得舌头打结,待见阿妩面色不善。吞了口唾沫慌张道:“启禀殿下,娘娘,奴婢绝对没有怠慢啊,奴婢一直都尽心尽力的照顾小世子,不敢有半点分心。”
“少说废话,快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妩神色冷然,奶娘心神一凛,拼命回想今天地事。可偏越是急这脑袋就越是没用,最后还是旁边的陈小提醒了一下,才恍然说道:“对对对,奴婢想起来了,上午时分含妃娘娘来过,让奴婢们都出去。她一人呆在小世子屋里,奴婢不敢不听,只得出去了,当时陈小还出去通知娘娘了。”
这个事儿,阿妩早就得了陈小地禀报,自然知晓,但是无惜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当即脸上神色一僵,颊边肌肉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而旁边的阮梅心则不自觉的摸了摸袖子里藏的东西。
“含妃娘娘过了一会儿就走了。那个时候娘娘还没回来,奴婢就进去看了一下小世子。因为当时恰好有人叫奴婢,所以奴婢只来得及远远望一眼,当时看小世子模样,似乎没有什么事,睡得很香,所以奴婢就放心出去了,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她话音一落,阿妩立刻说道:“不可能,我刚一进屋的时候,就发现孩子脖子上已经有指印了,你!我让你照看小世子,你竟如此不仔细,只顾着应对别人,连小世子到底是否安好都不看顾,我!我要你有何用!”说到气处,又想及孩子地惨死,她恨极气极,上去狠狠地甩了奶娘一巴掌。
无惜按住犹不解恨的阿妩,冲害怕不已的奶娘沉声道:“含妃走后,可还有人进来过?”
奶娘很肯定地摇头:“没有,奴婢看了一眼后,一直守在外面,并没有其他人进去过,直到娘娘和王妃几人进来。”
无惜唯一的一点侥幸被奶娘的话给熄灭,确实,如果奶娘没有说慌的话,那么含妃是最大的嫌疑人,小世子八成是她杀的!
阮梅心微微一叹,走上前来,将藏在袖中地东西取了出来,垂下眼睑,带着几分不忍道:“这是我在小世子床边拾到的东西,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前段时间内务府拨下来的饰物之一,这枝被殿下赏给了含妃!”这一语,已是确定了含妃的嫌疑,人证,物证,皆以齐全,便是她再不承认,也难以抵赖。
“含妃……含妃……”阿妩喃喃地念了几声,人突然发疯一般地冲了出去,原先强自撑起来的镇定,便是纸片一样薄弱不堪。
她现在这么激动,真让她出去,肯定要有事,含妃即使真有罪,也得由无惜或宗人府来裁定,阮梅心思绪急转,忙叫人拦住:“妹妹,你冷静点,现在事情还没确定,你就这么去了,算怎么一回事,岂不是徒让人看笑话?”
无惜身子晃了几下后勉强站定,没有确定吗?怕是已经不离十之**了,陵儿,陵儿她怎么会这么冲动,这么狠心?!
“敬昭,你去抱小世子地时候,他已经断气,并且脖子上有指痕了吗?”无惜盯着阮敬昭,他是含妃之后,第一次接触到小世子的人,也是最直观的第一眼人。
阮敬昭低头想了一会儿很肯定地道:“是,虽然当时奴才也没仔细看,但是当奴才把小世子抱到主子面前的时候,主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指痕,而那个时候小世子是肯定没气了。”
阿妩不住地摇头,泪如带雨的梨花漱漱落下,她指着内屋哀然若死:“殿下,我们的容儿,他死了,他的尸体就在里面躺着,我救不活他,但是至少,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送死,如今害容儿的人已经昭然若揭,难道您还不肯相信吗?难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在污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