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阿妩的关系,在她出去后,太医再度把脉,发现无惜的脉膊比刚才强劲许多,呼吸也平稳许多,再试着灌药,倒有一大半的药汁进了嘴,不像先前喂多少吐多少。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出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一场危机总算度过,虽说不明白为什么阿妩进去一会儿后,无惜的症状就平稳了。
直到太医说没事后,阮梅心才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软了,全kao玉翠和玲珑左右扶着,她抬起还在战兢的手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眉眼动处,恰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与兰妃说话的阿妩,瞳孔有片刻的收缩,复又化为一片感激,走至阿妩面前,语气真挚的说:“妹妹,这次可真是要谢谢你,亏得你与两个孩子留住了殿下,否则我们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王妃说哪里的话,其实这并非我的功劳,只是凑巧在殿下好转的时候我进去罢了,在殿下心中,不论是哪个姐妹或是哪个孩子都是一样重要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王妃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话折煞定璇了。”阿妩这话说的极是歉虚。
“唉,这些先不说,刚才宫里传了话说,解药已经求到,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纵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起码也还要半个月,殿下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阮梅心不无担心地说着。
兰妃见状cha话道:“王妃放心,这么艰难的一关殿下都挺过去了。以后也一定会没事地,何况殿下也不忍扔下我们不管。”
“但愿如此。”阮梅心抹了一下泪道:“你们几个回去梳洗一下,然后随我进宫吧,父皇重病在身,不管能不能见着面,总得进宫去请一下安才宽心,顺便告诉父皇和母妃殿下暂时没事了。”
阿妩摇摇头。黯然道:“想必现在最伤心的是母妃,日子才好了没多久。便又遇到这些个事儿,但愿父皇和殿下都能够平安。”
诸女皆是沉默了下来,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如果建德帝不能度过此难,而无惜又不能再建德帝驾崩之前醒来,那么真是凶多吉少了。
日子由春末转到了初夏。解药终于如期送到,只是这一路却极不稳当,几次三番有人偷袭,很明显有人不愿意无惜醒来,亏得安晴明有先见之前,将王府里的一干好手派出去护卫太医,回来的时候又尽捡没人经过的小道走,纵是如此。当解药送到时,原先去的六个人也只回来了两个,并且伤痕累累,其余四个全部中途战死。
无惜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以及他自己地求生意志下,九死一生,当闭了两三个月的眼睛再度睁开时。真有种恍如隔世地感觉。
无惜第一眼看到了喜极而泣的阿妩,他缓缓逸出一丝浅笑,伸出尚且无力的手不顾他人的目光握住阿妩的手,秋阳般的温暖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眼眸:“定璇,我信你,这一次是真地信你,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殿下?”阿妩没明白无惜睁眼后第一句话的意思,直到无惜说:“即使在梦魂中,我依然听到了你的话,我不该怀疑你的。定璇。即便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你都不会!”
初夏的阳光轻轻从窗门中洒进来。为屋中所有的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只是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人配得起?
阿妩地笑扬得极快,完美而无破绽,反手握了无惜的手柔声道:“殿下说的是什么话,妾身与殿下是夫妻,又怎么会不相信呢,殿下此刻才刚醒,还需要休息,别说这么多话了。”话说的圆满,但是心呢,能丝毫不在意?
阮梅心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丝毫不耐之色,直到他们停了话,方近前笑道:“殿下醒了就好了,妾身与曲妃她们都担心的很,真亏得皇天保佑。”
无惜闭目颔首,轻声道:“我知道,你们这阵子都不好受,眼下我没事,都下去吧,有定璇在这里陪我就行了。”
阮梅心眸中的异色如最后一刻地夕阳,瞬间不见,只笑道:“也好,人太多拥在这里不利于殿下休息,那妾身等就先告退了,过会儿让厨房煮了粥送来,曲妃,你多照看着殿下些。”说罢拂衣离去,连她这位正牌王妃都不吭不响的退出去了,其余人纵是心里不甘,也只得离去。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无惜方叹了口气道:“这次可真是凶险,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对了,父皇怎么样?”
阿妩扶无惜半撑了身倚在软枕上:“不太好,我曾随王妃入宫请过几次安,但都没见到皇上的面,听宫里的传言,父皇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时常昏厥,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大限将至!”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无惜低头喃语,悲伤之情不言而喻,父皇,从小被他崇拜尊敬的父皇,终于也抵不过岁月无情的流逝而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吗?
但是当最初的悲伤过后,他更忧心地是,父皇归天后,皇位会传给谁?传给四哥,那他这一次鬼门关算是白转回来了,传给自己,他能稳得住局势和四哥地野心吗?
无惜稍稍一想后道:“你去将安先生请来,我有话要与他说。”
阿妩犹豫道:“殿下才刚醒,身子虚弱,实不宜太过操劳,不若等明天再说?”
“眼下每一刻的时间都要紧地很,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休息,快去将安先生请来,我要好好了解这两三个月里的事情。”看无惜催促,阿妩只得依言请了安晴明来。留他们二人在屋内密谈。
随着无惜地苏醒,一边倒的局势似乎有所松动,京里出现一种新的传言,说皇上原先有意传位给六皇子,被四皇子知道了,所以就派人暗杀六皇子,想要自己坐稳大宝。眼下六皇子醒了,四皇子怕是难以如愿了。
这样的传言从何而来。无从考究,流传也只是在市井之徒的茶余饭后,并没有人敢公开的说,传位给谁,只能看被病魔缠身的那位至尊。
建德帝在清醒之余,听到无惜平安地事很是欣慰,还特意将其召入宫中相见。无惜看到原本如山一样伟岸的父皇此刻像风中残烛一样苍老无力,幸亏眼睛还不混浊,依旧能看到曾经地精明。
“无惜,这二十多年来,你有没有怪过父皇对你不闻不问?”建德帝的声音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轻的可怕,无惜长这么大哪曾见父皇这么虚弱过,当即就垂了泪:“儿臣与父皇是君臣。但更是父子,哪有儿子怪父亲的道理,更何况当年母亲被人陷害说谋害太后,母妃与儿臣能活到今日已经亏得父皇私心保存,儿臣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父皇能快些好起来。”
“好?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怕是好不了喽。眼下所有人都盯着朕,看朕会传位给哪个,老二老三已经没机会了,是老四,还是小十二,又或者是老六你!”后面这句话说地犹为轻浅,稍不注意就会漏了过去,但听在无惜耳中却如雷炸响,连忙跪伏在塌前:“儿臣不敢有非份之想,请父皇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