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

作者:墨宝非宝

    周生行的脸有些沉,却在笑:“的确需要立规矩。用枪口对着客人,并非我们周生家的规矩,程小老板已经手下留情了,”他挥手,示意人处理管家,“昨晚的事也很抱歉,没想到我身边会有个外人,威胁到了程小老板的安危。”

    “这很正常,”程牧阳手背的伤很醒目,刚才他就是用这只受伤的手挥拳,以至于整个手背都开始有红肿,“就连我,也不敢保证身边每个人,都绝对忠诚。”

    桌子被掀翻了,又有这种不愉快,程牧阳很快就告辞离开。

    南北犹豫着,看了看周生辰怀里的小男孩,周生辰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很和善地笑了笑,让她放心。她很快掀开白色的绢纱,没看到程牧阳。

    想到刚才的种种,心脏在胸腔里,忽然跳动的很激烈。

    这艘船,实在太危险。

    时时刻刻,都有意外。

    今晚的赌局会不会真的那么顺利?

    她在房间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差不多到七点多的时候,忽然有人送来了一份很丰盛的晚餐。周生家的人,为了照顾他们三家人的口味,特意带了会做各色菜肴的厨师。出来这二十几天,她始终都没有吃到薄荷做的菜。

    云贵那一带的人,都很嗜好薄荷。

    在越南,当地也都习惯生吃这种植物。辛凉,口味清郁。

    她用筷子夹了小块的烤鱼,因为有薄荷的作用,油腻都褪去了。她忽然想起程牧阳的身上,总有这种清凉的味道。甚至在早晨,也能看到他吃薄荷叶。

    就是如此细微的特质,总让她觉得,他离自己并不远。

    她吃的有些入神,有人轻敲着门。她走过去,打开来看,是沈家明。

    “在吃什么?”沈家明看她慢慢地吞咽嘴巴里的东西,不禁笑起来,“慢点吃,别噎住。”

    她彻底吞下鱼肉,说:“薄荷烤鱼,来,一起吃。”

    沈家明倒是不客气,走过去,拿起她的筷子,去吃别的菜:“我不喜欢薄荷,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北想了想:“好像真的是。”

    “今晚的赌局,你去看吗?”沈家明边吃菜,边随口问她。

    “不去看,”南北直接拒绝,“我怕我紧张。我总觉得,在这船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如果有可能,还是一觉睡到台湾岛清静。”

    沈家明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卫星电视,仰靠在沙发里,认真看起晚间新闻。新闻主持穿着淡粉的套装,笑容标准,英文也说得很地道。

    “下边是特别插播,”简短的广告后,女主持已拿起一摞资料,语气平淡地说,“今晨5时,菲律宾‘摩洛自由武装’在马京达瑙省等3个市镇,向政府军驻地发动袭击,当地政府军队立刻给予还击,双方交火持续数小时。现在政府已派出第一机械化旅,加入战斗……”

    她听得认真,沈家明已经随手切了另一个频道。

    “怎么不听了?”南北奇怪看他。

    沈家明不停换着各国的频道,告诉她:“是菲律宾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窝里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的游轮现在应该是在越南海域,周生家已经安排好了。菲律宾的事情,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越南往下走,就是台湾鹅銮鼻海域。

    她把烤鱼吃的干干净净,抱着薄荷柠檬茶,和沈家明闲聊。这间房是半环形的落地窗,半临着海,两个人坐的不远,看远处海平线和云层。

    “有风暴要来了。”她喃喃着说。

    沈家明没听清楚,刚想开口问,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拿起电话,听了两声就放了下来:“下边人说,进了强台风地带。”

    南北嗯了声:“风暴还好,只要不进入暗礁海域。”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不远处。

    海上日落很晚。

    仍旧能得到海面的颜色。

    正有些出神,却发现了另一个蹊跷的地方。按照沈家明说法,现在应该已快接近越南海域,怎么会出现“黑潮”?这种近似黑色的海水,只会途径菲律宾,经过台湾东部,而不该出现在越南海域。

    菲律宾……台湾。

    南北潜意识里,勾出了一个地形图。

    巴士海峡?

    “我记得,我们傍晚的时候,已经离开巴士海峡了?”

    沈家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离的很远了。”

    可是现在,这艘游轮明显在巴士海峡。

    她没有立刻告诉沈家明,只是疑惑,是主人家说了谎,刻意在公海多留一晚。还是有什么其它的人,在操纵航线?

    “你该去赌场了。”她转过身,靠着玻璃提醒沈家明。

    “差不多,是该准备了,”沈家明从沙发上站起身,忽然有些好奇问她,“你真的不关心输赢?”南北不置可否看他:“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平安返程。”

    沈家明很快离开。

    夜幕悄然而至,房间里很暗,她想要去开灯,手已经按住了开关,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瞳孔在不由自主地缓慢散开,她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拉远了距离,发现很难对着中指指尖聚焦。悄无声息,毫无痛苦。

    她的动作,渐渐停滞。

    在东南亚很习惯用这种逼供手法,肾上腺激素打散瞳孔,然后是幻觉,颅内血肿。

    瞳孔散开极限是9mm。她当场见过一次,也只是旁观。

    瞳孔散开的眩晕感,迫使她背靠着墙站立。

    没有任何声响,房间的一切都是寂静的。她手摸着墙壁,站了大概十分钟,终于能够适应眩晕,眼睛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手心的皮肤,紧贴着墙壁。

    她让自己集中精神,判断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或许是食物,或许是药物,或许只是悄无声息、难以察觉的毒烟。可能性太多,理由也太多,这船上的任何人,可能都会有理由这么做。就像在这世界的很多地方,你走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然冲出来的人,一枪毙命。

    有时候被仇恨者,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何况她是南北,南淮唯一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