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然然,赵澜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举目望去,天地间尽数苍茫白水,赵澜不辨方向,到也只得胡乱走动。
忽的,他只觉自己到了一处雕梁画栋宫殿处,还未等他走近,便瞧见好大一片军队口中大喊,“大顺,万岁!!”
随后举刀而挥,刀刃雪白的亮光折射到跟前,赵澜只觉得浑身尽数是凛冽之痛。顿时赵澜慌张而退,只他稍退几步,便见入目之景大变。
忙乱之中,赵澜跌倒在地。
他手撑了地,只觉手沾染了些污渍,低头一瞧尽是满地血污,又见拐角处,赵玉倒在血泊之中半点气息也无。
赵澜哪里还能冷静,恐惧叫他浑身颤抖,想着大声呼救却分明没了半分力气。
吱呀。
厚重的大门叫人推开,满屋子的血腥味反倒叫突然灌入的冷风席卷到跟前,赵澜立时呕吐起来,恨不得将五脏六腑尽数呕个干净。
恍然间,似有人进了这屋子。
“圣德上皇,如何处置他?”
“…无用之人…特意叫他做了饵,哪成想竟才引出这点叛乱之人。”
有人蹲了下来,赵澜慌张的后退而去,方才的呕吐加此刻的心慌,叫他涕泪横流,没了半点君王太子的风度。
“不…我不想死。”
口舌叫人捂住,赵澜发现便是连呼喊都未能出声。锋利的匕首在他恐惧的目光中刺入心脏,略微搅动之后,巨大的疼痛蔓延全身……
“呼…呼呼……”赵澜瞪大了眼睛,他干瘦的双手青筋爆出,他用力的呼吸着…他不想死…不想死!!
“小弟!”
赵澜一下睁开了眼睛,入眼便瞧见君王后抱着他,他姊姊赵玉则是摇晃着他的肩膀,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惧色跟担忧。
赵澜呆愣了片刻,还有些分不清梦境跟现实。
半晌,赵澜这才回了神,他举目四望,茫然无措,“姊姊,我如何了?”
“阿澜,你吓死我们了。方才你在梦中面目狰狞,又捂了胸口蜷缩的厉害。君母见你仿若不能呼吸,几欲落泪。”赵玉心有余悸,刚才赵澜突发噩梦,他们叫了他许久,竟不能将他叫醒。
“我做梦了?”赵澜喃喃自语,他似有几分记得梦中之景,却也又似不记得,恍恍惚惚。
“是,澜儿,你可知你方才叫嚷了什么?”赵斐开口道。
赵澜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赵斐一叹,“罢了,不记得也好,莫要在胡言乱语。这里还有些水,澜儿喝一些。还有此刻起,你姐弟二人不可再叫我君父,我已自去了君王身份,你同玉儿唤我同君后爹娘即可,切记切记。”
赵澜同赵玉自然连连点头。
片刻后,赵澜靠在赵玉身旁,神色也凄苦起来。他自小生活无忧,赵斐同君王后又十分宠爱,南赵后宫并无其它子嗣,更是偏宠于他,哪里遭受过些许折磨。
唯一叫他不舒心的便是君父自小叫他随南赵素有名望的一位大德之人跟随学习,此人名唤明德,往日为人严厉,倒是不惧赵澜身份,十分管束赵澜。
当时年少不知愁,赵澜自然处处与这老师对着干。
可赵澜还记得南赵王城开门投降之时,变节之臣早已去城门口恭迎王师,明德则是带了十几人一同来拜见赵斐。
此后,这十几人凄然道:“国亡,当有人殉矣。”话毕,这些人便各自举剑自刎而亡。
赵澜眼睁睁瞧着明德来见赵斐,见他。这位往日走路时常将背挺的笔直,便是王都被围之时,他都不曾有过半点服软。
唯有那时,他佝偻了身躯,满目沧桑。颤颤巍巍走到赵澜跟前,又慈爱的细细整理了赵澜的衣冠,笑道:“太子,老臣去了,日后再也教不了你了,万事小心。”
赵澜才忽的意识到,原来他的老师年岁这般大了。现在回想,赵澜万分后悔。那会儿,他竟什么话也没同老师说一声。眼睁睁瞧着老师转身,然后自刎而死。
不知何时,赵澜眼睛微红,也就落下泪来。
此番他遭遇大变,性子沉稳了些许,但到底还是个少年。刹那之间,仍旧有些怯懦。
一路行程不表,连日赶路之后,这偏将押送的南赵亡国皇室之人终是到了大顺皇都。越是到了此刻,赵澜四人也就愈发忐忑。到达当日,四人虽是献俘之人,但原先身份到底不寻常,是以倒也不将他们压入牢房。
有一典官大人将他们领入一名叫四方馆处入住。稍稍一询问,赵澜才知晓四方馆之中尽数都是原先各诸侯国之人。这些人大部分同他们一样,不过都是另一种意思上的囚徒。
四方馆四周,军队层层维护,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
赵澜四人分别被关入房中,每日饭菜、衣物尽数有人送入房中,却被告知不得出门一步。不说饭菜衣物不过刚刚果腹取暖,可即使是锦衣玉食,赵澜也是毫无胃口。
他不知晓父母姊姊情况如何,哪里安心。
只他门口,时常士兵监守,出门一步便要利刃出鞘,赵澜也只得自己在房中日夜不安。如此,转眼过去了七八日。
这一日,终有奴仆送上一件大顺华服,“君子,快些沐浴更衣,两刻钟后便是辰时,需去拜见圣德上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