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弘昌馆后,赵澜先去见了穆莞尔。因他迟迟未归,赵斐二人自然忧心,待见了他无事,二人这才放心入睡。
一夜辗转,赵澜实在无心睡眠。
闭了眼,这些时日周显所做种种便叫赵澜心生不安。他自是想找人倾诉,可思来想去到也寻不到合适之人。只等天明时分,赵澜迷糊之中才入睡几分。
恍惚间,赵澜见自己站于望风台之上,菱湖之上周显坐船而来,近了,便邀请他上船一游。
“小心些,船有些晃,赵小君子可扶于朕手臂之上。”
赵澜有些迷糊了,他上前了几步,眼前之景又忽而转变。暗沉宽阔的宫殿带了压抑,赵澜四周环顾,只见地面上血迹斑驳,又听门外士兵行走之时的甲胄之音,赵澜便徒然生出几分心惊之色。
“赵君子?赵君子?”
赵澜一下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他心跳的厉害,口中更是干咳厉害。
“赵君子,快喝些茶。”
赵澜扭头一看,发现是往日伺候他洗漱的宫役。如此也就接过了,连喝了几杯热水,这才平复了心绪。
“赵君子这是怎么了?今日我进来唤赵君子,便见君子您睡的不安,偏生又醒不来,这才大胆推醒了您。”
赵澜摆了摆手,“无碍的,我倒要谢谢你。我时常梦魇,到也习惯了。”
如此,那宫役也便不说话了。
赵澜用了早食,只觉在弘昌馆中呆的烦闷,闷了头便去了娇房宫之中。自上次同周璩承偶遇之后,这娇房宫赵澜到也是熟人了。
他去到不是旁的,不过是编排舞曲,偶尔自己也上去演奏一番。如今在娇房宫中,赵澜到也是叫那些典事、尚宫熟悉了。
说来就是圣皇也晓得了,知道赵澜对乐曲一道甚是精通,是以还送了不少曲谱并着不少典籍到弘昌馆中。有几次大顺宫中来人传召赵澜,见弘昌馆中未有人,也是到娇房宫中去传唤的他。
说来,如今娇房宫中之人待赵澜不晓得多少热情。
赵澜熟门熟路,门口守卫早已不是赵澜来的头一次模样,还需宫役上前说解几分。只瞧见赵澜远远的,早早就扬了满脸笑容迎着赵澜入内了。先是外院,那些外院乐人见了赵澜也是个个笑颜如花。
“咦?仆典事呢?”赵澜一路过外院,只到了内院,那仆典事仍旧不见踪影,这倒是叫赵澜好奇了。
那仆典事便是当初待周璩承十分殷勤的面白无须那人,此人惯是会见风使舵。见赵澜亲自被寇连进来请过两次,他知晓寇连进是圣皇跟前的红人,也便知晓了赵澜也是简在帝心之人。是以那之后,但凡赵澜来娇房宫,那仆典事总是亲自来伺候,更是小心讨好。
听着赵澜发问,他身旁宫役稍稍打听了下,才回来悄声道:“是三皇子过来了,说是要挑选一批伶俐人带回去,仆典事等人也就尽数过去了。”
今日倒是不巧,撞上了。
赵澜仔细一想,倒是对这三皇子也无甚印象。只知晓这三皇子名叫周璩甫,年岁十七,与周璩定同岁,只是晚生了半个时辰,也就成了三皇子。
他之前刚来大顺,献俘仪式之上,诸位皇子怕是都露过面。只是当时赵澜昏昏沉沉,哪里能瞧的分明。赵澜实在不愿再同大顺的皇子有所沾染,索性主动进了偏僻院落避开了。
约是过了半个时辰,赵澜听门外传来嘈杂之声。
还只能远远瞧见些许人影,便听到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那位叫我大哥念叨许久的赵君子今日也来了娇房宫,我是一定要见见的。他在此处是不是,来来,都给我让开。”
几个赵澜带来的宫役也不敢真拦,只得退了回来。
赵澜凝了几分眉,也只得起身去迎接。才下了廊檐,便瞧见一身影在众人簇拥之下半跑过来,而后一把扶住了赵澜刚要拜服的双臂。
这人瞧着也年轻,只是有些微胖,带笑之时显得有些无害。
“想来这就是赵君子了,一见果然风采极好啊。”这周璩甫满脸堆笑上上打量赵澜,随后又是一番夸耀。
如此,倒是叫赵澜有些无措了。
他对这周璩甫并无多少交情,可这周璩甫反倒像是同他十分熟悉也十分交好似得。
“赵君子你可不知道,我同我大哥感情极好。前些时日我去他府中坐坐,便听我大哥说起你,说你十分精通音律,可惜他这些时日比较忙,不然也要找你切磋一番。”
上次娇房宫中分别之后,赵澜便再未见过周璩承了。赵澜也万万不曾想到,周璩承闲聊之时还会提起他。
“赵君子,你今日可有空?要不去我大哥府邸小憩?恰好我挑选了七八乐人,咱们一同编个舞曲叫他们演奏,想来不错。”周璩甫一脸兴致勃勃模样。
赵澜自然婉拒。
周璩甫到也不为难,只道:“赵君子既然有事我也不勉强,我这就告辞了。下次若是赵君子得空了,只管差遣人来同我说一声,我随时恭候赵君子。”
赵澜连连称呼不敢。
周璩甫不在意一笑,风风火火来的,却也很快又风风火火离去了。才几步,赵澜又听到周璩甫指着仆典事说道:“去去去,别跟在我身边。这点路,我还不知晓如何出去了?赵君子刚来,想来有事,你给我好生伺候去,听到没有!?”
仆典事舔着脸笑的眼角尽数是褶子,到底听了周璩甫的话,一溜小跑到了赵澜跟前,更显殷勤。
赵澜抿了抿嘴唇,只略了那仆典事的连绵讨好之话。
第二日,宫中又着了内侍来请赵澜入宫侍棋。赵澜实在不敢再见周显,便推脱说是染了风寒。若是入宫,怕传染了圣皇那就不妥了。
内侍犹疑了下,到底入宫回复去了。
谎话既开了口,赵澜也只得装下去。随后穆莞尔同赵斐来张望,赵澜也只得装出几分难受模样。
不消多久,叶桂叫那宫役带着急匆匆便来了。
“如何?”赵斐一旁急迫道。
叶桂细细把脉了良久,分明见赵澜脉象平稳。只是赵澜又一脸倦容模样躺在床上,时而又咳嗽两声。叶桂倒是相信自己的医术,只是宫中办事多年,叶桂也是人老成精。
这会儿叶桂认真思索了,瞧了瞧赵澜便道:“小君子身子无碍,不过染了少许寒气,喝几贴药便好了。”
赵澜暗中松了口气。
叶桂心中摇头,到也只开了些补气调养的药方也就罢了。
如此,穆莞尔二人细细嘱托一番也就放心了。
晚间时分,寇连进带不少珍贵药材来见了赵澜,恰好遇见叶桂来送熬制的汤药,赵澜也只得捏着鼻子在寇连进眼前喝下了。
赵澜喝了汤药,一张脸都有些扭曲了。若是寇连进不来,赵澜可是打算跟中午送上的汤药一般,悄悄寻了地方给倒了的。
“赵君子,所谓良药苦口,您可得每日按时服药,圣皇也惦记着您。今日内侍来禀告说您染了寒气,我瞧着圣皇可是十分担忧的。”
寇连进说了好些话,也是一番嘱托,又问了叶桂一些话这才回宫复命去了。
见他走了,赵澜可是松了一大口气。
夜。
赵澜正在入睡,忽觉屋中有几分亮光,赵澜有些不适便迷糊睁开了双目。
“醒了?”
赵澜一愣,便瞧见周显快步而来,待到了床边便按住了赵澜双肩,“你还病着,躺着罢,莫要起身。”
说话间,周显将赵澜身侧被子稍提,又将他覆盖住。
赵澜有些慌张朝四周张望着看了看。
“放心,朕来时未惊动了旁人,赵侯爷二人怕是正睡的安眠。”
赵澜暗暗松了气,这般晚了,若是见周显在这儿,赵澜实不知他父母二人会如何?赵斐如今身子不好,一气之下若是出了事,赵澜实在担不起这责任。
“染了寒气,可有发热?”周显伸手,想在赵澜头上稍稍试探。
赵澜见了,下意识往后仰了下,到叫周显手落空了。只回过头思索这有些不妥,赵澜又实在不知该如何,慌张之下反倒把额头主动贴了回去。
周显稍稍一愣,随后倒是露出几分笑意。
赵澜这才知晓自己做了件蠢事,面色立时大红。
“有些热,可觉的难受?”
赵澜垂低了几分眼,呐呐道:“还好,我…我是说我无事,圣皇不用特意来瞧我。”
“朕可不放心,赵小君子惯会逞能。说不得这染了寒气这事儿也不当回事儿,怕是也不会好好吃药。是以,总该来瞧瞧你的。”
“臣下真的没什么事儿,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周显笑了笑,扶着他重新躺下,“朕也不便久留,见你无事也就好了。你先睡,一会儿朕就回去了。”
赵澜半张脸埋入被子中,虽闭了眼,可周显见他分明不曾入睡模样,心中就有些好笑。
忽的,周显见赵澜从被子中探出双手抓了他衣袖。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周显这会儿显得十分温和。
赵澜闭着眼,声音有些沉闷从被中传来,“这些时日我父亲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虽路途艰辛,但若带了药材怕也是可以的。圣皇原也说过,我姊姊成婚之后,我等就可起程回归南赵。如今我姊姊成婚也许久了,父亲又时常念叨故乡之景。”
周显渐渐没了方才的笑容,“赵小君子之意是?”
“臣…臣下是想询问,我等何时可以启程。”
周显徒然升起一股怒意来,这怒意起的突兀,叫他一瞬面容肃穆的厉害。
好一会儿,周显才缓慢起身,便沉声道:“赵小君子既然惦念南赵风景,那也需等养好了身子才是。朕倒是不欲多留赵小君子,只是赵小君子自己身体有恙,到也怪不了别人。晚了,朕这就走了,赵小君子好好歇息。”
说罢,赵澜只觉查到屋中烛光叫人熄灭了。一会儿功夫,又听到关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