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见过了赵玉之后,赵澜便安心待在弘昌馆七八日。不过生辰之后,周显也到底收敛几分,未曾亲自来见过赵澜。
只是周显又担心赵澜多心,虽未亲至,隔一两日却让寇连进时常来张望一番。不是赏赐饭食便是赐予一些玩赏之物,如此反倒比圣皇亲自来见他仍旧要瞩目。
不少人时常盯着弘昌馆,心中自是感叹,这赵小侯爷实在是深得圣心了。
如此七八日,赵澜便有些坐不住了。
到不是旁的,他是怕赵黛君那儿等不住。她如今仍旧在玉清贵嫔宫中侍奉,如今还能遮掩几分,可越是拖延了时间,她愈发危险。若一旦叫玉清贵嫔先发现,怕是他同赵玉的谋划还未展开,赵黛君先叫那玉清贵嫔给料理了。
这一日,赵澜特意早起收拾了一番,不过午时,果是等着了寇连进。
寇连进一如既往同赵澜说了些圣皇特意关切他的话语,赵澜不同以往,也顺了寇连进话语露出几分好些时候未见圣皇之意。
寇连进人精似得,不过一下就听出了赵澜之意,面色上便十分高兴。
赵澜几乎未曾主动求见过圣皇,唯有之前他想询问圣皇何时可归南赵时,算得上赌气一般,日日求见,圣皇也日日寻些理由不见他。
见赵澜有所转变,寇连进哪里会拒绝,便道:“小侯爷想来也听说了,鲜氐人频频北下隶州劫掠,竟还送去书信给隶州之将,要求同大顺互市。
如此折辱大顺,圣皇气急而怒,这些时日正在选将以及调拨粮草入隶州,打算同鲜氐人开战了。如此圣皇才抽不开身来见小侯爷,若是小侯爷愿意去见见圣皇,圣皇想来会十分欢喜的。”
闻言,赵澜自是一番担忧之言。
寇连进又安慰他,“小侯爷也不必担心,大顺百战之兵,更有赫赫威名的郭复、许典等将领,那鲜氐人不知圣皇神威,这才无知者无畏罢了。”
赵澜连连应是。
又交谈几句,寇连进这才回了宫去。
承德殿居室。
因天气愈发寒冷,居室之中也已然放置了火盆。只是这其中炭火虽都是上贡之物,原就不曾有多少烟气。但宫中之人仍旧怕烟气熏了圣皇,就又在居室偏处开了窗户。
寇连进回来之时,便瞧见周显端坐在案台之前,瞧着手中竹简露出几分笑意来。只是这笑意未曾入心,分明有斥讽之意。
“回来了。”
闻言,寇连进拜伏上前,轻声道:“小侯爷一切安好,圣皇放心便是。”
周显稍稍起身,浮现几分疲倦之色揉了揉眉心,“有朕护着,倒是不担心旁人。只是他向来喜欢逞强,大顺冬日远比南赵要冷些,只怕他不愿多添些衣物。”
“臣下每日去,都会叮嘱小侯爷的。说起来,小侯爷都被臣下说烦了。”
周显脑中便不由想到赵澜心中不耐烦,偏偏他仍旧要隐藏几分不愿表露心思,还道外人瞧不出的模样,心中就有些发笑。
“他烦了,总比他日后满目苦色还将叶桂的药倒在房中花瓶要好。”
闻言,寇连进不由笑出声来。
之前弘昌馆一应物件儿尽数换过,寇连进亲自瞧着叫人一样样摆放的。那会儿将赵澜房中装饰用的花瓶搬走,寇连进还道里头是什么东西,反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想要暗害赵澜。
谁晓得叫叶桂等医道院的人查过后,才发现那里头尽数是赵澜不愿喝,而后偷偷倒在一处的药罢了。
不过此事,赵澜如今还不曾知晓叫人发现了。
待敛了笑意,寇连进又是一番添油加醋,将赵澜关心周显之意仔细告知。如此,寇连进果然见圣皇十分愉悦。
周显思及确实好些时日未见赵澜,心中也十分惦念,叫旁人去瞧总不如自己见,便叫寇连进宣赵澜入宫来。
未时,赵澜乘坐车架到了天和门,这才下车而行。
入宫快到承德殿时,倒是也巧,赵澜又瞧见了领着士兵巡视而来的许典。
当下,赵澜就脚步一顿,面露几分尴尬之色。
倒不是旁的,是他同赵玉谋划一事,日后若是平安无事到也罢了。若是一朝败露,必然是要把许典也牵扯进去的。
赵玉‘谋逆’,圣皇还能信的了许典?
许典手中可是握着神都之中唯一的城卫所,城卫所个个又都是百战精兵。一旦觉察驷车府有所不妥,怕是许典头一个倒霉。
见许典临近,赵澜心有愧疚,便立时双手交叠于胸前,而后推出拜伏,朝他长行一礼。
许典甲胄在身,不便回礼,便略微阖首示意。
赵澜见他要往此处而过,也不似往日一般就随寇连进离去,而后避开一旁,分明有目送许典之意。
如此,许典倒是流露几分诧异之色。
待行至赵澜身侧,许典稍稍停顿了下,“小侯爷别来无恙,之前见小侯爷多习剑术,我见小侯爷多有天赋,言及教导之意,小侯爷说是要回归南赵也就不学了。如今若是有空,也可来驷车府中多多走动。
赵姬在府邸之中并无它事,在大顺也无多少交好之人,想来也烦闷。你若过来能同她说说话,也是不错的。”
“自当如此,许大人也是我姊姊的夫婿,本该有来往才对。我同姊姊二人于大顺并无亲眷,也叫许大人对我同姊姊二人多加费心了。”
“理当。”许典应和一声,因有公务在身,也就不便多留。
带许典领了士兵离去,寇连进一旁笑道:“许大人向来寡言,如今娶了赵姬之后,倒是多了几分神情。”
说话间,赵澜同寇连进也就到了承德殿中。
外头寒冷,一入居室,赵澜便觉几分热气扑面,反叫他打个激灵。
不等他行礼,周显便起了身体笑道:“小君子不必客套了,过来坐于朕身边。”
这些时日来,赵澜倒是也习惯了周显的亲近之意。闻言,倒是也颇为自在的行至周显身侧,于案台一侧落座。
暗中,赵澜也打量了周显。
因屋中气温高些,周显倒是穿的单薄些,只在身后披了一些大氅,倒是显得有几分随性自在。只是赵澜也注意到周显衣袖之上沾染了些许墨水,想来在案台这儿处理奏折也是许久了。
坐了片刻,赵澜手一抬,只将周显身边有些散乱的竹简收拾了几分。
又见一堆竹简不远处,另外有一竹简单独放置。赵澜好奇之下便拿了过来,周显分明不曾有阻拦之意,赵澜便打开瞧了。
“咦?鲜氐人送来的请求互市之言?”赵澜有些惊异。
寇连进说过,对鲜氐人的互市之言圣皇很是恼怒,更是在朝仪之上大发雷霆。言大顺地大物博,自不会有产物之缺。那鲜氐人不过荒芜之地蛮夷之辈,又有何资格同大顺互通有无?
若是如此,按理说这竹简早该被销毁才是,如何会被小心放妥?
周显见赵澜露出几分兴趣之色,便转头笑道:“小君子觉得朕是否该同意鲜氐人的互市之言?”
若是未曾瞧见这竹简,赵澜就顺着寇连进告知他的话语,便说不同意了。只是周显又如此问,赵澜故作沉思,道:“应该。”
“那小君子可知为何?”
赵澜蔫儿了。
周显十分喜欢逗趣他,见此也不再故意为难,笑道:“鲜氐人虽是蛮夷之辈,可他们身处之地叫他们擅长放牧之事,更是极善弓马骑射。
大顺虽地大物博,若是能用布料、食盐、清茶换来上好的马匹,又用马匹来培养弓马骑射之军。布料、清茶会消耗,他们需要年年在大顺这儿购买,可大顺买的马匹却是战资,可用来培养百战之兵。
他们虽也精明,出售马匹多数阉割,又从不出售上好血脉的配种之马。可是只要互市,钱财足够了,大顺总能得到上好血脉的种马来自行培育。到时不消几年,鲜氐人便只得仰仗大顺了。”
“那圣皇为何要在朝堂之上?”
“可以互市,但互市之前必须要同鲜氐人打一仗。若是朕此刻答应互市,鲜氐人便会认为是大顺不堪其扰,服了软。一旦互市,怕是鲜氐人多会桀骜,于大顺隶州之处的黔首不利。唯有一战之后,叫鲜氐人看到大顺兵锋之锐利,此后互市,鲜氐人才会循规蹈矩。
再来,大顺一统天下。朝堂之上不少诸公年纪大了,整天说要休养生息,不愿再开战。如此一来,大顺就失了进取之心。朕故意发火,便是叫休战之人勿要多言罢了。”
“原来如此,圣皇是一箭双雕呀。”
周显听着赵澜的钦佩之语,面容之上露出满意之色。他这些时日的性情在赵澜跟前倒是变了许多,难得起了几分炫耀之意。
随后,周显又指了指另外一堆竹简,笑道:“还有那些,朕发火之后,那些人一个个给朕上了不少互市之论的坏处。若是说的有理也就罢了,多数不过是瞧了朕的反应,奉承阿谀之言。这些人,也叫朕知晓了他们的性情。”
赵澜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赵斐从未有过如此的君王心术过,赵澜自己也未经历过朝堂波折。有些时候,赵澜确实从周显这儿学到良多。
随后,赵澜又陪同周显批复了不上奏折。若是遇到兴趣之处,赵澜也上前询问。周显自也毫不吝啬,虽偶尔间戏言赵澜几句,却也细细教导他。如此,也就到了晚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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