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谋

作者:叶悠悠

一路入宫至天和门,门外早有各色车马停留,赵澜掀开车帘往外瞧去,只见三三两两朝中诸公手执朝琥或是在交谈,或是一人老神常在。自然也有些诸公索性也不下马车,在马车中以避风寒。

赵澜在马车中呆了会儿,思索了会儿,也就从马车中走出。刹那,赵澜分明瞧见无数人将目光落于他身侧。

其中各色眼神之意,委实太过复杂。

赵澜稳了稳了心神,尽可能维持了笑意,稍稍拜伏以此回礼。

“哼。”有不悦正直之人立时避开,不愿受赵澜一礼。

赵澜身着庆服已经违背了礼制,可在场的诸公自然知晓单凭赵澜是不敢如此穿戴的。他既然敢,那就是圣皇授意。

如此,这些人到也无法说些什么,可若只是避开不愿交谈,自也是无碍。

有人义愤填膺,到也有人略微阖首回应,却稍显几分不冷不淡之色。

赵澜如今乃是圣皇看重之人,加之如今宫中还有一个待产子的赵贵嫔。虽不少人觉得赵贵嫔入宫实在晚了,就算生下男儿,可几位成年皇子这般大了,那新生幼儿实在没什么竞争力。

不过事有万一。

再则,赵澜如今就算是一时恩宠,可这恩宠如烈火熊熊,轻易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谁晓得他心眼小不小。烈火未熄之前,可是会烧死人的。

一圈行礼,赵澜心中也就有数了。

这其中,也有两三位朝他示好而笑,很有亲近之意。

赵澜虽知晓此时有意讨好他的人必然身份不会太过显赫,甚至是有些投机取消心思不正之人。不过于他此时而言,到也顾不得太多。

水至清则无鱼,朝堂之上也好,君王身侧也罢,除开直臣之外也需要一些别的人。有些时候,他们也有重要的作用。

这一点,是圣皇教导他的。

在天和门外所等时间到也不长,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天和门就下了巨木横栏,两排士兵缓缓将天和门打开。

原先在马车中避寒的诸公也尽数下了马车,自觉依照品阶排列好,而后以此步入皇宫之中。

赵澜原本不曾有品阶,理应跟在队伍最后。可他今日所穿庆服又十分独特,也无人敢叫他落于最后,最后赵澜反倒站在了最前头。

随众人入宫,赵澜等人要先去承德殿外朝见圣皇,随后又有太乐署依照制定的大顺礼以此呈述上天圣皇功德,随后又行诸公敬献之礼。

当然,这敬献之礼不是自不是说哪位诸公要送圣皇什么。而是诸公以此禀明一年始末以来,自己做出了什么功绩,治下黔首如何安康,最后再歌颂一番圣皇英明神武。

这番敬献耗时漫长,众人又在承德殿之外,赵澜站的有些打哆嗦。

他是无心听了,便悄悄跺了跺脚,四周小心张望,实在佩服有几位这般年纪了,这涵养的功夫实在好,竟是不动如山,半点不见难受模样。

自然,赵澜也瞧见不少人同他一般,寒风中小心活动着手腕,分明一副盼着‘快些快些’的模样。

赵澜有些发笑,只他眼神暗中打量之色,忽一抬头,便发现隔了好些远的台阶之上,圣皇似一直在瞧他。

目光对视,赵澜不由露出几分以往不愿好生学习被他老师发现时的窘迫之感。

过了片刻,不知为何,寇连进从圣皇身侧走出,只到了那一声声宣读的太乐署典官身侧。那典官顿时话语稍顿,而后便言圣皇体恤诸公体寒,特意赐下热汤以暖身体。片刻后,自有一位位宫人端来一碗碗热汤送予底下诸公。

赵澜手都有些冻麻了,端了热汤几口入肚,自是叫他颇为舒适。

待赵澜将空碗还给宫人,那宫人却朝他一笑,而后悄悄递给他一个铜制手炉。

赵澜眼疾手快,一下收于手中。

那宫人立时低头而退了。

赵澜双手交叠,用宽袖遮掩了手炉,暗中朝圣皇瞧去。虽瞧不大分明,可赵澜总觉得圣皇这会儿在笑。有了手炉,那就好过多了。赵澜握着手,闭目继续听诸公上禀功绩。

未时,此番行程才算是结束,赵澜又听到不少人暗中舒了口气。

圣皇生辰,晚间自是圣皇设宴。

入宴之前,为避免失仪,自也有宫人安排了诸公或是稍稍漱口,或是擦拭一番冻麻的面容,另外若是腹中有内急,自然也要去解决一番。

诸事皆了,赵澜才叫宫人领着在设宴处落座。

宫中设宴自有章程,能同圣皇一起落座的,也不过二三十人罢了,其余诸公自有它处。另外还有一些女眷,为示圣皇恩宠,今日也得以入宫,又在它处由魏皇后主持。

赵澜四周打量,竟然发现他右侧竟然是周璩承。对面二人,却是周璩定同周璩甫。

见赵澜目有惊愕之色,周璩甫眯着眼笑的高兴。酒菜未上,周璩甫便朝他笑了笑。他身边周璩定仍旧君子雅致模样,不过今日庆服也是一身蟒袍,叫他多了几分凌冽之色。

赵澜还记得那日去顺天书院,回归之时同周璩定下黑白棋,当日他们还所谈甚好。只是今日,周璩定就稍显几分冷淡了。

赵澜心中明白,他同姊姊送赵黛君入宫,这其中的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如此必然是会得罪几位成年皇子的。

有得必有失,赵澜这一点想的明白,到也不过多纠结。稍坐片刻,圣皇换了白日那厚重冕服步入宴会,如此,这万寿无疆节算是正式开始了。

宴会自是不必再提,不过于赵澜而言倒是也不曾有多少新鲜。

南赵虽是小国,可他到底是一国太子,这宴饮一事哪里不曾经历过,至多不过是在座的人、事不同罢了。

不过等中途曲目几番之后,再后来赵澜忽的坐直了身体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因此刻演奏起舞的曲子,分明是《雪梅娘》。

赵澜下意识朝周璩承瞧去,周璩承端坐其上。见赵澜望来,便举了酒樽以此示意。赵澜稍稍一愣,也只得举杯而礼。

此番不表,却说宴饮中至,圣皇连饮三杯酒,似有些不胜酒力,便叫寇连进扶着离去了。

赵澜并不觉得惊异,君王在此,朝中诸公多少是有些放不开的。方才歌舞隆重,可众人饮食一个个尽数十分守礼,便是交谈也是小心谨慎。

如此,哪里还有宴饮的乐趣。是以一般宴饮中至,君王往往会因‘不胜酒力’而离席。果然待圣皇一走,整个宴会徒然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攀谈声都多了,甚至有人走动起来。

赵澜倒是仍旧端坐不动。

只赵澜才吃了几口合心的菜肴,一小宦人却是避开人群悄悄走到赵澜身侧,而后蹲下身轻声道:“小侯爷,寇大人说圣皇找您,您随臣下过来。”

赵澜手中食箸一顿,赶紧又塞了几口菜,这才随这宦人悄然离去。赵澜虽走的小心,可他骤然离席,又有多少人会不曾注意到他。

周璩定这会儿便将酒樽放下,眉头微微皱起,有几分为难思索之色。

周璩甫却是眉头飞扬,没什么形象的歪了身子凑到周璩定身侧,“二哥,圣皇把赵君子给叫走了,你猜猜,圣皇找他做甚么?”

周璩定不悦的看了眼周璩甫。

周璩甫一张略微白胖的脸蛋笑的尽数是细褶,“你说说,这真是神了。圣皇多神武的一个人,偏偏现在就......那赵黛君说封贵嫔就封贵嫔,一点都没给咱们个反应。这要是给咱们生个妹妹还好,生个弟弟的话,指不定以后出什么事呢。”

“慎言。”却是周璩承忽然开口。

周璩甫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周璩承跟前,不过这会儿却是多了真心的亲近之意,“大哥,我也没说错呀。我现在就是在想,以后咱们该怎么对那赵君子?”

“圣皇自有主张。”周璩承低眉垂目,敛了目光。

周璩甫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

一路随那宦人而走,赵澜倒是不陌生,因为这分明是去甘泉宫岐阳殿之路。

待到了岐阳殿,那宦人只示意赵澜自己步入便好。

寇连进开了门,赵澜自是抬脚而入。岐阳殿各处早已放置了炭盆,这会儿屋中自有几分熏热。各处之上,也都点了宫灯,到不显得有丝毫晦暗。

“小君子来了,来,坐此处来。”周显这会儿脱了外跑,发髻也松散了,很是闲散模样。

赵澜步入而坐。

显然周显早做了安排,案桌之上已然放置了酒食,怕就是等赵澜来共饮的。

“今日严寒,小君子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赵澜笑了笑,“叶大夫调理了我许久,这些时日我也时常去驷车府叫许大人教我习剑,身体早好了许多。不过稍稍站一会儿,哪里会不好。”

周显不由笑出了声,连连道:“是是,朕倒是忘了,赵小君子惯是个身子健朗的。”

赵澜见他分明的打趣,不由有些发气,拿了食箸挑拣了些顺眼的饭食送入口中。

周显笑而不语,待赵澜吃了会儿,却忽道:“小君子可有备下礼物?”

赵澜一愣,颇有几分无辜的瞧了瞧周显,“上回圣皇不是说,不需要臣下送些什么吗?再说,您富有四海,天下之物皆是您的,拿您的东西送给您,这委实没什么意思。”

“嗯?”周显一顿,随后抬手在赵澜头上拍了拍,“油嘴滑舌。”

赵澜闻到一股酒气,想想今夜,怕是周显饮了不少酒,怪不得这会儿实在有些太过懒散闲适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我非得把该写的给写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