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谋

作者:叶悠悠

赵澜迷迷瞪瞪也不知晓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原本放下遮掩的帷帐叫人划开了个口子,烛光的亮色叫赵小君子徒然一惊。

一扭头,却见周显只着了单薄底裤缓缓坐于床边。他浑身还带了热腾的湿润之气,眉头也凝重着,显然这会儿并不舒坦。

“圣...圣皇。”赵澜唯诺轻叫了声,一下想要直接坐起来逃离,又自觉有些不妥,最终只能裹着凌乱的被子往一侧挪去。

“嗯。”

周显压着声音应了他一声,眉头却仍旧未曾舒展。不过他倒不是对赵澜生气,此事倒也怪不得对方,若是方才他自己不先软了心肠,赵澜也奈何不得他。

此刻眉目凝皱,确实是行动之间叫他有些抵挡不住仿若如影随形的钝痛。

赵澜到底年岁小,未曾有多少时光造就的稳重,这会儿也就只露出半张脸定定的瞧着周显。周显一动,即使已经没地方再叫赵澜挪地方了,他还是动着往后退一下。

周显瞧他这般模样,实在有些好气又好笑模样。

好容易忍着难受劲儿躺于赵澜身侧,周显便伸出一只手去拉扯赵澜裹着的被子。

赵澜下意识还收扯了下。

“这会儿朕实在没精力再叫寇连进再送床被子来了,况且,朕想小君子这会儿也不想见旁人吧。”

赵澜耳尖一红,这才反应过来似得赶紧松开叫他死死拉扯出的柔软丝被。周显终于将一半被子覆盖于身,赵澜躺了这许久,被中早有了暖意,倒是叫周显长舒了口气。

赵澜盯着周显看了会儿,一时又有些莫名的慌张,索性一闭眼,如此便能装个万事皆休。

只一会儿,赵澜便觉察到周显似动作了一番,而后他只感觉周显有些湿热的呼吸恰好落在他鼻尖处。

周显也实在疲惫了。

他略微将赵澜拥抱在怀中,一手搭在赵澜后背之上,便闭上了眼睛。

“小君子,朕累了,睡一会儿吧。”

赵澜实则不曾有多少睡意,况且也不知是他脸埋在被子中又被周显环抱住,导致他十分闷热的原因,还是其它,赵澜只觉得自己耳尖烧的慌,很是想那冰凉之物敷一敷。

可赵澜此刻又不敢动弹,顿时觉得也浑身不舒服。想着想着,赵澜自己何时入睡也不知晓。再有感知之时,赵澜只听到有人似在走动,虽收敛了脚步,可到底还有些许动静。

赵澜这会儿倒是睡意十足,只是手在被子中动了动,不愿去理会了。可才过去稍许时间,脚步声虽停了,却有人传来轻轻的呼喊声。

随后,赵澜感觉自己身边传来了几分动静。片刻后,赵澜只觉得身边空了点,也少了些许热气。

嗯。

嗯!?

赵澜清醒了,他一下也从床上坐起来。思索了几息,到底将帷幔打开,一瞬便瞧见周显正舒展了双臂,叫两个宫人为他穿着繁复的冕服。

只是赵澜也注意到除了一旁的寇连进外,今日这两个宫人木头人似的低眉垂目,而且十分面生。之前赵澜为了拿佩香囊,也在岐阳殿时常进出,可从未见过这几人。

如此,赵澜只这般眼睁睁瞧着周显穿戴整齐又洗漱了。

赵澜以为周显只会这般离去,谁知他回过头倒是几步上来坐于床边,又抬头在赵澜头上轻轻抚摸了下,“小君子可还困倦?”

赵澜立时摇头,这会儿他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现下还早,可若小君子没了睡意,不若起来吃些早食。一会儿之后,朕叫寇连进回来,你若想回弘昌馆,便叫他带你从天和门离去就好。”

说罢,见赵澜不曾有话语模样,周显便要起身。可他才站起,赵澜又猛的拉扯了他的衣袖,这一下,周显因不适稍稍吸了口冷气。

赵澜却并不知晓,只好容易鼓起了勇气开口询问,“圣皇...你...没事了吗?”

周显叫他这模样弄的实在哭笑不得,若说原先他还有几分不知晓如何面对赵澜。实在是无论他的年纪也好,身份也好,不该如此。

实在叫他有些落了面子。

可赵澜此时这样,周显反倒将几分难言的复杂之意消散了个通透,只得俯身抱住赵澜,安抚似得在他后背拍了拍,“朕无事,哪怕此时你若同朕以武相较,怕还是比不过朕。”

说罢,周显笑着起身也就离去。

等周显出了岐阳殿,赵澜就瞧见那两个宫人又去捧来一套衣物,却是静立着站于一旁,没有丝毫催促赵澜之意。

赵澜暗自松了口气,却也一骨碌起来,叫人服侍着洗漱了。说来,他其实也没什么胃口,这会儿他有些想回弘昌馆,一个人好生想一想这事儿。

幸而寇连进也未曾叫赵澜多等,赵澜来回走了几圈后,寇连进就推门而入了。

“小君子受些委屈,您夜宿岐阳殿毕竟不妥,这离去之时倒是得遮掩几分。”寇连进前头领路,语气和蔼。

别的到还好,可寇连进一说起‘夜宿’二字,赵澜就有些浑身不自在,只得胡乱应着。

寇连进惯会瞧神色,一路自也不再多说。

弘昌馆。

赵澜已然回来有一个时辰了,他先是静坐了这许久,随后又拿了元氏纸来练字,可翻来覆去这字却写的一塌糊涂,脑中时不时就闪过昨日情景,实在叫他无法安心。

他同圣皇...怎会到如此,再则,赵澜也是万万不曾想到圣皇会如此轻易妥协。

当时,赵澜其实也知道事已至此,他是抽不了身了。只是他见圣皇确实颇为‘精神’,心中就有些畏惧,不由试一试罢了。

在南赵之时,赵澜惯会如此讨好赵斐夫妇并及他的老师明德先生。如此就叫赵斐时常难以逼迫他好生学习,也叫他老师有时气恼的未曾打他手心,只罚他背诵经义。

赵澜到底年少,圣皇于他而言多的身份并非是个单纯的情窦初开的爱慕之人,对方在他心中扮演了多种身份。

因为如此,这其中虽让赵澜产生些许禁忌违乱之感,可此事已然成了定局,所以到了此刻,虽叫赵澜有些不可置信。可这不可置信之中,却也有一丝欢喜之情,甚至还有几分隐晦自得。

不过即使如此,赵澜有些不敢再去见周显,第二日也不见寇连进来弘昌馆寻他,赵澜心中又是松了口气,却也有些不是滋味。

当真不来唤他入宫。

赵澜一时也有些气恼,可仔细想来,到也不完全是。如此思绪辗转间,他在弘昌馆中索性待了二三日。

这日,承德殿居室。

朱红色的大门缓慢打开,有些冷意的风从门口稍微灌入些,随后而人的寇连进立时将门又重新关拢。

周显此刻忽的放下手中之笔,眉头有些凝皱起来。

步入而来的当前一人低头弯腰,只死死盯着自己脚面,屋中的暖意反而让他不适。几步而上,立时拜伏而跪,半分动静也不曾有。

“叶桂。”

“臣下在。”叶桂语气虽还稳着,只是任谁瞧了都知晓他有几分不安。

“朕现在如何了?”

叶桂浑身一抖,却硬着头皮答道:“想来差不多了,只圣皇这些时日最好再吃的清淡些,以免...出恭时...不便。”

“你在弘昌馆中当值,这些时日赵小侯爷在做些什么?”

叶桂头也不抬,快速道:“小侯爷甚好,这些时日只在弘昌馆中下棋看书,或是改些乐曲。不过便是改好了,小侯爷也不愿出门,只叫人拿去娇房宫就不管不问。”

“下去吧。”

闻言,叶桂哪里敢留,也不敢想。起身之时更是差点滑倒,最后还是寇连进搀扶着才叫他能走出这居室。

待叶桂离去后,周显稍稍闭目养神。

些许时间,寇连进复又回转,“小君子年少,面皮薄也就罢了,怕是还有些担忧,不若臣下将之传唤入宫?”

周显轻轻扣了扣手中竹简,却是不答。

寇连进立时懂了。

午时过后,赵澜随着寇连进一路入宫。

寇连进见赵澜有些游神,不由道:“小君子这些时日只呆在弘昌馆中,可是在想什么?若是如此,又可想通了?”

赵澜立时回神,也明白了寇连进所言,顿时面色泛出几分红意。

只是寇连进不依不饶,仍旧含笑瞧着他,分明是要从他口中得个答案出来。

赵澜恼急,不由脱口而出,“想通了想通了,我全想通了”

寇连进敛了笑意,甚至脚步都缓了些,“想通了就好,小侯爷,您是个运气好的,来大顺不久便得圣皇看重,且臣下也不曾想到您会如此得顾圣眷。只是圣皇毕竟身份尊贵,有时您也该给他几分脸面的。”

寇连进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劝导,甚至他都没了退路,只盼望赵澜能时刻入圣皇之心。圣皇若是一世情浓也就罢了,若是一时浓情,寇连进便晓得他同叶桂,一个都别想活。

这一点,寇连进从不怀疑。

他虽帮着处理些许明察所之事,可他一身权利尽数系于圣皇之身。比着朝堂诸公,他才是真正的圣皇一言,就可以轻易定他生死之人。

赵澜这会儿自是不知晓寇连进所思所忧,只是寇连进的劝导也是好心,赵澜只得胡乱点头应下。

一路而过,今日赵澜倒是不曾见到许典。

再次步入居室,赵澜行礼之后忍不住左右环顾,又将目光落在‘友军’寇连进身上。谁知寇连进这会儿充作木头人,不动又不言不语。

周显原还有些发气赵澜这些时日半点声响都不曾有,仿若他不传唤,赵澜自个儿就打算在弘昌馆中闭门不出到天荒地老似得。

只是这会儿见他眼神乱瞧,又叫他有些心头发软。

“过来。”

“哦。”赵澜应了声,上前的速度倒是不慢。

待落座,赵澜仰头朝周显笑了笑。

周显露出一丝笑意,却又拿起一枚竹简扔向赵澜,“小君子当时来还佩香囊时可说过,日后会多来瞧瞧朕。怎么,才过去这些时日,小君子便将自己说的话给忘记了?”

“臣下不敢,只是...只是这些时日寒冷,臣下身体不好,出门容易受了风寒。”

周显浮现几分无奈之色。

见赵澜低头摆弄着他扔过去的竹简,周显又将一封元氏纸折叠的信件放于赵澜身前。

“这...这...这......”赵澜瞧着这信件,面色立时涨红。因为这信件分明是他当日送予周显的那首‘思慕’之诗歌,且瞧书信模样,分明拆开看过了。

“小君子读于朕来听。”

“圣皇不是自己瞧过了吗?”

周显面容肃穆,手一伸,将放置于一旁的一卷竹简缓缓在案台之上打开,“瞧过了,也可叫小君子诵读的。”

赵澜有点委屈。

“读。”周显复又拿起一旁之笔,虽未显半分笑意,却又觉得此刻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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