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此时几乎要昏厥,哪里能仔细分辨这老道言语。又因实在无法面对伏逸,赵澜只挥开一侧老道,踉踉跄跄向着弘昌馆外而去。
隐约间,赵澜又听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赵澜也只不理。
待到了弘昌馆外,见外头停了车马,赵澜竟然自己翻身上去胡乱抽了马匹几下,马匹受惊之下便嘶鸣一声往前冲去。
赵澜扯了车绳,双目通红又自觉干涩的厉害,脑中更是混沌,分明不能再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赵澜自己都不知晓他胡乱驾车马车到了何处,只忽的有人朝他撞过来。他猝不及防之下,往着马车底下倒去。又听到马匹轰然倒地,随后发出凄厉嘶鸣来。
“小侯爷?”
“小侯爷?您可还好?”
“许大人马上来了,您可有事?快去寻个大夫来。”
“......”
耳边吵吵嚷嚷,赵澜只觉迟钝空白一片的脑子稍稍恢复了几分精神,随后又觉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立时叫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澜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却是他方才从马车中摔下来,叫什么东西砸压了胳膊,这会儿立时肿了一片青红色淤青,看着有些骇人。
一会儿功夫,赵澜便听到耳边传来许典的声音,“小侯爷可是出了事?”
赵澜抬头一瞧,发现他胡乱驾车竟是到了驷车府,一时也不由心中感叹当真是时也命也。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小侯爷还是先入府歇息会儿吧。”赵澜头一次听到许典语气如此柔和,甚至眼神都温和了几分。
赵澜心绪稍稍平复,知晓此时驷车府周围怕是有着太多别有用心之人,想来这些时日许典都借故闭门不出。如此节点上还能来见他,委实算作不易了。
赵澜此时也无处可去,也就随着许典入了驷车府。
“小侯爷,你可还好?”
赵澜听许典问的小心翼翼,不由有些不解。往日,许典自是不会同他如此说话。
“我寻个大夫来,小侯爷叫大夫瞧瞧。另外我这儿虽不曾有合适的衣物,小侯爷屈尊降贵一番,稍作梳洗可好?”
赵澜茫然瞧向许典,只见许典面有忧色,赵澜眨了下眼,恍惚间瞧见了对方眼中的自己。他身形实在有些消瘦,衣衫、发髻更是凌乱一片,衣物胸口又沾染了不少污血,左臂淤青臃肿,实在有些狼狈又癫狂的模样。
赵澜一下瞧的有些愣神了。
如此这般的人是他,可赵澜实在陌生,他竟成了这样。
“小侯爷?”许典见赵澜直直盯着他看,却顿了脚步不再前进,不由开口询问。
“许大人。”赵澜开口,方知自己声音干涩的厉害,且一开口,他只觉原本干涩至极的眼中立时涌上一阵酸意。可赵澜只死死睁着眼睛,哪怕眼睛通红的仿若要滴出血来,却也不愿眨动一下,“我要你帮我。”
许典立时凝皱起了眉目,面色沉沉。他不是个好相貌的,当他肃穆之时,往往有股凶恶狰狞之色。尤其是许典原先是战将,战场厮杀,周身肃杀之气太过浓烈。
往日赵澜是不敢同许典肃穆之时对视的,可这会儿却目光不曾有半点挪移。他不顾一手淤青肿痛,只抬了手狠狠扯住许典手臂,带了脏污的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你要帮我,许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赵澜一字一句,面目扭曲般透出一股凄惨却又仿若生命最后一刻迸发出的疯狂之色。
“许典!”赵澜见他迟迟不答,忽的高昂尖叫了一声。
许典抿着嘴唇,半晌,久到赵澜几乎要崩溃,他才开口,“小侯爷想让我做什么?”
赵澜扯住嘴角,在满脸泪痕中一把扯下腰间的半枚吉符,“此物可能命令你叫城卫所为我所用?”
“不能。”许典冷漠道:“调动城卫事关重大,你这是副符,需有圣皇圣谕,二者相合才能叫城卫所为你所用。”
赵澜浑身发着颤,却将吉符放置于许典手中,“可我只有它,我要城卫所为我所用,即日起将神都城门关闭,没有我的命令,便是大皇子从隶州赶回也不得进城一步!
我还要城卫所将皇宫各处看守隔离,叫魏皇后等人困居于宫殿,不得外出一步于朝中诸公联络。”
“你要做什么?”许典神情有些危险。
赵澜如此做,委实太过疯狂。他要拒周璩承于神都之外,又要变相软禁二皇子等诸多人,分明是狼子野心之兆。
赵澜头一次什么都不怕,甚至想到了死也不甚害怕,“我自有要做的事,只是需许大人帮忙才可。”
说话间,赵澜竟在满目滚滚眼泪中笑了出来。
赵澜也不知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思了,他说不出他此番是要领了人去救周显之言,说不得这般还能说服许典几分。可赵澜自个儿都不知道,他是要救人,还是要去做更疯狂的事儿。
他不清楚了自己的心,也就不愿意胡乱说了欺骗许典。
甚至赵澜有几分隐晦的快慰的想法,许典如此忠心,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说不得一会儿一剑劈死了他,如此也好。
他若是死了,那也痛快。
赵澜笑的越来越大声,哭的却也厉害,似在发泄什么。可他如此模样,又委实疲惫了,哭笑了些许时间,赵澜便失了力气,只毫无形象木愣愣一般跌坐在地上。
“唉。”
赵澜只听到谁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便觉察到有人将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了下,“等我些许时间,许卫原先是我同村人,也是我之心腹。我叫他去值守城门,你且放心。
至于皇宫及各处朝中诸公府邸,怕是有些麻烦,还需等一日。小侯爷洗漱一番,便在驷车府歇息罢,不然便是如小侯爷所愿,你卧病床榻又能如何呢?”
赵澜一下抬了头,错愕般瞧着许典。
许典只抿着嘴唇,却一眼也不看赵澜,也早已收回了轻轻放置他头顶的上,这会儿沉默般大步出了府。
赵澜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是如此大悲大喜,早就倦怠了到了极点。此刻又骤然惊异,往复之下,却也有些昏昏然然一般半昏迷了去。
赵澜只觉自己身子沉的厉害,虽觉察有人在抬动他却也睁不开眼睛。
他不知晓自己昏沉了多久,再睁眼却是因为梦见诸多南赵将士跪于他身前哭嚎着,四周皆是累累尸骨。
赵澜骤然惊醒。
“小侯爷?”
赵澜见来人陌生,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嗓子疼的厉害。这功夫,自有人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此处是驷车府,小侯爷白日晕倒了,许大人叫人给小侯爷梳洗了,也叫大夫来给许大人手臂敷了药。”送人的仆从道。
赵澜缓缓点了点头,见屋中燃了烛火,又因喝了水嗓子好了些,便问道:“现下何时了?”
“寅时,天还不曾亮,小侯爷再睡些。”
“不,不,我不睡了。”赵澜摆了摆手,他今日才明白为何伏逸一夜夜睡不安稳,时常半夜于弘昌馆中练枪直到筋疲力尽。
赵澜叫人服侍着穿了衣物,又片刻,许典不曾来,只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仆从对着赵澜行礼后,沉声道:“大人叫我同小侯爷说一声,一切妥当了。这是许大人的玉圭,您手持玉圭同吉符,出入神都再无所碍。”
赵澜一下捏紧了双手,所谓出入神都无碍便是说城卫所当真将周璩定等人给软禁了!
赵澜推开门出去,又一路爬到高处眺望,果见驷车府四周一处处影影绰绰的高门贵府之外都亮着一簇簇火光。大顺有宵禁,若是寻常时,即便是高门贵府,也不该燃着如此显眼的明火,尤其是这般晚了。想来是城卫所的士兵手执火把在各处巡逻看守,不准里头的人出来所致。
看了许久,赵澜等腿都有些麻木了,这才从假山之上下来。
他等不及了,此刻便想要入宫去。只是等赵澜出了驷车府,还特意叫人去通禀了许典,许典也不曾来见他一面。
赵澜瞧着驷车府半响,最终叫人给他架着车马往宫中去了。
......
不提赵澜处,只说宫中各种也是灯火通明。胆小的女婢们,只抱着一块儿哭的厉害,不过各处主殿之人到还稳得住。
长信宫中,魏皇后此刻自也是无眠,仍旧面色略有阴沉一般坐着。
她此刻恨透了许典,原知晓圣皇身子有恙时,她立时就着人暗中去了信,叫周璩承速速归来。可隶州偏远,便是只带了几人轻装简行,再不惜宝马累死替换赶来,也需耗费些时日。
另外魏皇后也确实不曾预料到,圣皇的病如此急又如此迅猛,分明就要不好了。周璩定连同卫夫人跳上跳下不甚安稳,隐约听见有些许人上了奏折说要立周璩定为国本。
所言皆是周璩定有君子仁德之风,如今天下初定,因大顺原先律法严苛,百姓多有言帝皇残厉之语,正是需要耀周璩定这般仁厚之主。
至于周璩承,虽不曾明说,却也叫人暗中说是马上穷兵黩武之人,可为将却不可为君。
不过魏皇后虽有些恼,却也不曾太过担心,到底周璩承不说嫡长之子,名头上占了天然的好处,便是原先圣皇也意属于他,想来不少人也是瞧出来的。
周璩定跳的厉害,也不过是欺周璩承如今不在神都罢了。
魏皇后不甚担心,却也怕夜长梦多,故便想叫许典暂且软禁了卫夫人等人。而后叫她侍疾圣皇,一旦圣皇不好了,她也可立时传圣皇口谕,立周璩承为国本。待周璩承回归神都便可登基,到时慢慢料理卫夫人便是。
谁知晓许典软硬不吃。
只卫夫人也叫人游说了许典了好几次,送上了无数珍品钱财,周璩定更是连日拜访驷车府,可都叫许典拒之门外。
如此魏皇后才快意了笑了几声。
只要许典继续如此,她终究能等到周璩承回转神都,卫夫人垂死挣扎罢了。
哪里知晓,今日许典竟然将各处的宫殿看守了起来,却不知为何。魏皇后思来想去,心中愈发忧心。
许典怕不是要学逆乱之辈,只要将宫中成年皇子尽数诛杀,再立一位黄口小儿为帝,届时就可挟幼帝以做权臣了。
......
各宫难眠,赵澜此刻已然到了宫门口。赵澜从驷车府出来便叫人去弘昌馆找了那老道,这会儿果见那石少韫老道也已经等候在此处了。
夜色沉沉,可整个皇宫分明灯光通明
城卫所尽数披甲,腰佩长刀,手执长/枪,瞧着煞气凛然。只赵澜一身常服,夜色中还颇为有些瑟缩。
“进去吧。”赵澜看着极高极厚的城墙,只将双手笼于长袖中,于夜色中一步步向着明光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拖沓了下下,看在我手因为开快递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一只手打这一章的份上,原谅我~明天周显同志一定醒,我发誓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跟营养液,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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