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在皇宫当差的宫人们总算得了几分轻闲,偶尔也有一两个小宫女聚在偏僻处走廊说说笑笑。
前些时日宫中气氛实在紧张了些,盖因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心中不畅,他不高兴了,自是无人能高兴的起来的。
不过这时日也算是熬了过去,如今圣人心情颇为舒适,也没听着在承德殿、岐阳殿那儿当差的宫人遭了罪。这般,宫中各处管事也难得露了笑脸,便叫下头的人也轻松几分。
这日天色正好,圣皇难得于居室中小憩了会儿。待一刻钟后睁了眼,却是忽道:“这些时日小君子身子恢复的如何?可去叶桂那儿问过?”
寇连进侍奉在一侧,当下就道:“甚好,叶桂每日间为小君子瞧两回平安脉,来回复说小君子恢复的很是不错。”
圣皇仍有些不放心,“叫石少韫去瞧过了吗?”
“昨日也去了,石少韫回来禀告也说甚好。”
圣皇这才信了寇连进所说之话。
只是等圣皇稍稍活动一番,拿了竹简要批复奏章时,寇连进倒是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思索了会儿,还是上前试探道:“启禀圣皇,小君子身子到好,只是另有一事......”
“你个老东西还学着留半句话了,说就是了。”
寇连进闻言便知晓这会儿圣皇心情实在不错,心中稍松了口气,立时道:“明察所那儿有人来报,说是这些时日赵姬同小君子书信来往密切。”
“她都同小君子说些什么?”
“她...她想为小君子娶一门亲。”说话间,寇连进悄眼去看圣皇神情。
圣皇将小君子看的如何重他哪里能不知晓,如今简直是圣皇的命根子,恨不得时刻捧着含着。
赵小君子若是娶亲,怕是要惹恼了圣皇。
寇连进心中一叹,到也有些抱怨赵姬。好容易安生几天,她何苦想起这茬。再说,娶再好的妻子,又怎么能比的上圣皇呢。
只是预想中雷霆之怒竟然不曾发生,寇连进心惊胆战下只见圣皇怔然了许久,而后凝皱了眉目将手中刚刚执起的笔搁置于案台之上。
“小君子快要过十七生辰了,朕也知晓赵斐子嗣不丰,膝下只赵姬并小君子两位孩儿,算来小君子是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了。”
“圣皇?”
圣皇揉了揉眉心,“该娶的,小君子因朕之故,如今怕也没什么好名声。可朕也不愿叫人以为他是朕随意作践之人,若无妻眷子嗣,终究让人发笑。”
寇连进不曾想圣皇作如此之想,到是叫他原来的提心吊胆尽数做了无用功,不由垂目不语。
“赵姬为小君子挑选的如何了?”
寇连进这才赶紧道:“并不顺利,原赵姬虽是南赵人,可终究嫁了许大人。若是抬了许大人的面子,也能选一二门好亲。可如今许大人这儿不尽人意,加之世人多言小君子时常出入宫闱,难免有所偏颇,世家清贵显赫之人自然是不愿的。
倒是有些家世差些的,图小君子得圣皇看重,想求一时权盛,倒是愿意将家中庶女同小君子结亲。可如此也是多有试探,迟迟不与赵姬定下婚契,怕是想瞧瞧圣皇您的态度。”
闻言,寇连进便听到圣皇刺讽般笑了声。
“小君子为人仁厚良善,既要娶亲必然要选个温柔知礼之人。那些小门户庶女大多教养差些,不知道养出了个什么性子。若是闹的,怕是要叫小君子日夜难安了。”
寇连进赔笑了几声,此事却不敢随意评论。
“罢了,老东西你走一趟,选些年岁合适又性情好家世也说的上的女子画像来,朕为小君子定便是。那赵姬如今可没什么法子,选来选去回头定了个叫小君子闹心的反倒不美。”
寇连进这儿应下,糊里糊涂出了殿门。待外头阳光一照,热的他出了几分汗意,寇连这才回神。
嘿,这事儿他实在是没想到。
寇连进办事快儿,不过一日时间就办妥了。第二日,二十几幅少女画像便叫寇连进送到了圣皇跟前。
这画中少女姓甚名谁,出自哪里,如今几岁,性情又如何,他讲的一字不漏。
最终到也选定了一人,此女名为甘香,其父甘于在三十有三的时候携家眷归降大顺,甘于倒是有些才华,圣皇也曾留他做过近臣,后又外放。
甘于此人颇会投机取巧,他原是降臣,投降之前还亲手设了计谋捆绑了当时的守城之将,自有不少人瞧不起他。
如此,他仕途稍微有些不顺,兜兜转转没有升迁但也没犯什么错,反倒叫他的下属对他颇有几分真心赞词,为他不值。
甘于此人的好处便是稳妥,最是会瞧风向,为人又十分谨慎小心,如此也就不会日后做了什么错事拖累了赵澜。加之他极其媚上,对此事必然不会不愿。
至于甘香,她如今年岁十七,竟是比赵澜还大一岁。圣皇原是有些嫌弃她的年龄,可这甘香容貌不错,甘于也将之教导的温顺守礼,性情大度也懂诗书礼乐。
除此之外,便是这甘香小时有些多病,甘于就将之一直将养在府中,除却父母双亲外,甘香也不曾见过多少外人。如此,这甘香也不大知府外之事,想来不会胡乱说些话叫赵澜面上不好看。
这甘于在圣皇瞧来仍然有诸多不足,可在外人瞧来也实在是一门好亲了。
甘氏一族原也是显赫之门,甘于虽调来调去不曾升迁,可终究是朝中大员,日后凭着资历总慢慢也能熬上来。
如此,这甘香同赵澜的婚事也就定下了。
赵澜同赵玉那儿知晓此事的时候,赵澜还觉得颇有几分奇异的荒唐之色,赵玉却是十分欣喜,立时应了。
这些时日她多方书信来往为赵澜打听,什么歪七扭八的人都送到她跟前,还抬着脸颇为傲气,赵玉心中早气的恨不得撕了他们。
原照着赵玉的意思是她回神都之后赵澜举行婚礼,哪里晓得待定了甘香之后,圣皇那儿却是连日子都定了。
昏喜在一月之后。
赵澜早些成亲她倒是欢喜的,如此也可叫赵氏早早开枝散叶。只是太急了,这着急之人不是常人,还是那位同她弟弟牵扯不清的圣皇,实在叫赵玉心中怪异又不知怪异在何处。
可她实在也寻不到理由叫赵澜拒绝,也只得嘱托赵澜好生成亲完了昏喜。
一月时间悄然而过。
弘昌馆中早叫人重新布置,各处都透着喜意。
赵澜早叫人伺候着换了喜服,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更多的却是有几分忐忑不安。
成亲一事一月前也早叫人快马去往南赵通知赵斐夫妇,只是路途遥远,如今还未有赵斐夫妇回信,想来再过几日也该收到了。
无有亲眷长者主婚,圣皇到也考虑了,这场昏喜之礼便交给了太乐署布置,如此分明是十分看重。太乐署那儿也不敢敷衍,一应安排竟是有几分皇子们成亲的排场来。
赵澜同圣皇那点儿事儿,神都便是寻常黔首们都能说上几句来,毕竟漫天的流灯放了七日,谁都瞧见了。此番他偏生又成亲了,难免愈发热闹。
圣皇看重,又有太乐署承办,便是那些不愿来的也都至少送了礼来,毕竟不能落了圣皇脸面。至于来贺喜的,那也是不少。
赵澜一遍遍回忆了昏喜礼节,额头不由渗出了几分汗意。
他要成亲了。
这个认知实在叫赵小君子有些无措,一旦成亲,依照南赵风俗他便是真正的成人了。日后就是一家之梁柱,不能再依托于父母兄弟之下了。
虽努力做了全然的准备,可等到了黄昏时分,那甘家的新娘接来之时赵澜仍旧蒙了,只紧张的浑浑噩噩般叫人扶着,一旁太乐署礼官提醒他做些什么,赵澜便立时做些什么,他自个儿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又不知何时,礼官稍稍唤了赵澜几声,赵澜这才有些醒神般将手慢慢伸入软轿之中。
赵澜等了片刻,轿中甘香却未将手置于赵澜手心。
赵澜有些惊异,见一旁礼官凝了眉,赵澜一下竟然冷静了些许。他上前了两步,温言道:“你我虽未见面,可今朝你嫁我娶便是一世夫妻。富贵不敢言,一世安稳尚可许。”
那轿中似传来几分动静,而后赵澜只觉得手心传来些许布料的凉意,轿中之人这才缓缓下来。
待人从轿中出来,赵澜诧异看了下礼官,礼官面色也颇有几分怪诞。
这甘香虽年已十七,岁数大了点,可听说生的体态轻盈容颜柔美。可眼下这甘香身材有些瞧不出来,因她一身喜服做的甚大,遮住了手脚,头上更是盖了一块红绸遮掩了彻底。
可即使如此,宽大衣袍瞧不出她具体身形,可她生生比赵澜高了半个头。旁的时候也好,可这会儿赵澜站于她身侧,恍惚间只觉她身形都比着赵澜宽阔了几分。
再则大顺女子出嫁,是以孔雀扇半遮面为礼,并非如这甘香打扮。
这功夫来贺礼的众人也愣了,虽不敢大声笑出来,却也心中腹诽,想来是圣皇终究不愿赵澜娶亲,特意选了如此之女。可这昏喜之宴又办的如此大,实在叫赵澜的脸面都落尽了。
怪不得甘于一直将其女儿藏于府中,外人甚少得见。便有求娶之人,甘于也一直以甘香身子不好以为推辞,原来竟是这样身材魁梧又相貌丑陋的女儿。毕竟若是不丑,也不会以红帕特意覆面。
赵澜听着四周窃窃私语,不由面色发红。当下也有几分怒意,只想等此事完了好生同周显闹一场。
娶亲生子本就是他身为赵氏子弟的职责,原就无可厚非。可周显若实在不愿,也不必如此玩笑于他,叫他如此难堪。
那礼官见赵澜面有怒色,不过竭力压抑罢了,不由赶紧回神,努力扯了笑容叫赵澜牵着那甘香赶紧行礼。
一番折腾,那礼官也有意加快了些,待礼成好赶紧叫甘香先行回新房去。
因出了甘香一事,诸多宾客有心猜测圣皇怕是心中实则不喜,一时后悔之前揣摩错了圣人之意,故不敢多留,加之赵澜也神色不悦,是以这昏喜晚宴竟是早早便结束了。
赵澜气的有些狠了,一个人连喝了好些酒,这才晃着去了喜房。
一路之上,赵澜到也冷静了几分。
这甘香容貌怕是不尽人意了,如此也就罢了,只不知性情如何。若是性情好的那倒是也无碍,总归娶妻娶贤。若是不好,赵澜实不敢想日后弘昌馆中乱糟糟的景象。
吱呀——赵澜犹豫了下,终究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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