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烛光明亮,赵澜虽有些醉了也瞧的清楚,那甘香这会儿安静坐于床边,那身量瞧着竟比站着宽阔些,好生叫赵澜瞧的心气儿不顺,只当叫周显给戏弄了一回。
心中一叹,赵澜揉着眉心寻了位置坐下,他酒量不好便想等这会儿的头昏脑涨过去些。这甘香虽容貌差些,可这事儿怕也不是她能做主的,赵澜也不愿迁怒了她。
稍一歇息反倒酒气上涌,赵澜迷迷糊糊却是趴在案桌上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澜只觉额间传来一阵湿润的凉意,如此倒是激的赵澜下意识直起了身,下意识开口道:“谁?”
待出了声,赵澜也一下看清了如今是谁站于他身侧,可也正是看清了,赵澜原本还有些睡意的双目立时瞪的浑圆,甚至憋了口气都忘了换。
约是见赵澜当真惊着了,他身侧之人搁下了手中巾帕,随后又上前几步动作十分轻柔的在他面容上轻轻抚过。
“是朕。”
赵澜面色憋的通红,闻言却是猛的推开了对方。
“你疯了!?”
赵澜满目的不可置信,甚至浮现几分惊恐之色,这房中无人进出过,哪里还能不明白周显做了什么。加之此刻周显分明穿了一身宽大的女子喜服,他甚至将原先的胡须尽数剃净了,倒是露出一张比往日显得稍微年轻几岁的面容。
怪不得那甘香身量如此不对。
可周显只是带了几分浅笑安静的瞧着他,直瞧的赵澜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你......”赵澜方一开口,心中又涌起另一股复杂之情,叫他胸口沉闷的厉害。
周显今日如此做,他稍许落了面子还是其次,可今日由太乐署承办昏喜之礼,来了诸多宾客,但凡出了一丝岔子叫人发现了周显的身份,他怕是要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甚至是一个‘留名’史书,叫世世代代的人一直发笑的笑话。
赵澜知晓他双目已经模糊了几分,不由稍稍撇开了几分脑袋不去瞧周显。
周显倒是神色平静,他只是上前牵了赵澜的手,将有些僵硬的赵澜带到床边叫赵澜坐下,而后带了几分笑意开口,“良人。”
赵澜徒然听到周显开口之语,不由转回了脑袋死盯着他看。几番要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原本模糊的双目再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周显反倒笑着温柔替赵澜擦了擦眼泪,一字一句道:“今日与小君子拜堂的是我,你我有司媒为证,天地告慰,满朝诸公礼贺,此次并蒂成双,一世求安。”
赵澜只睁着眼不断落泪,鼻尖也泛了几分红意。
周显抬了手,将自己身上那宽大不便的喜服外套脱去,随后又起身去拿了巾帕来给赵澜擦拭了面容。后又附身将赵澜身上厚重的喜服脱了,只余单衣。
待周显又端了净水竟是要跪下抬了赵澜的脚给他擦洗,赵澜这才惊醒般躲避了,“不要...你不要这样做。”
赵澜只觉自己心头一下滚烫的厉害,他自始至终未曾全全然然的信任过周显,虽有梦境之故,可伏逸所说又如何没有道理呢。
自古人心易变,何况帝皇之爱。
周显对他千般好万般好,但赵澜从来不认为周显会为了他做到这般地步。他这不是丢弃了一个圣德上皇的脸面,他连一个普通男子的脸面也全全然然的丢掉了。
可周显只稍稍抬头同赵澜对视,目光温柔又透着极其坚定的深刻。他扶过赵澜的小腿,将他的鞋袜脱下后放入净水之中侍奉梳洗。
等擦净了,周显回身坐回赵澜身侧拥抱住他。
赵澜穿了单薄的里衣,他能感觉到周显的胸口发热的厉害,浑身更是也轻微的颤抖着。
“你......”赵澜一开口,他才发现他声音哽咽的厉害。
“良人。”周显抱着赵澜的肩膀,“今日礼成,我为赵氏妇。”
他这话叫赵澜双手下意识捏紧了周显腰侧衣物,一下只觉双目炽热的厉害,不由头一低埋入周显脖颈边再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为什么,你不必为我如此,你明明知晓我有意逼你,你明明也知晓其实我为我姊姊做了许多事,我知晓我计谋不足却也不甚害怕,不过是知晓你不会因此责怪罢了。你明明都知晓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待我!?”
这回赵澜不再控制自己,他扯着周显的衣服哭的极大声极大声,又胡言乱语喊着些什么,似要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儿尽数发出来一般。
周显一手抱紧了他,一手顺着赵澜的发丝抚摸,面上带了满足的笑意。
“...澜儿......”
万般言语终究苍白了,最终周显也只是一句句唤着赵澜以此安抚他。
一夜红烛尽。
赵澜睁眼时只觉眼睛十分酸涩,不由难受的揉了揉眼敛。
只片刻,他便叫人握住了手,而后柔软的触感从眼睛处传来,“有些红肿,一会儿叫叶桂瞧一瞧。小君子呆着莫要动,先叫人送来热水敷一下。”
赵澜面颊浮出几分红晕。
他昨夜大哭了许久,只叫眼睛哭的干涩了才停下。后同圣皇二人因动情而稍稍胡闹一回,实在疲惫便相拥入眠了。
想起昨夜之事,这会儿赵澜只觉心头稍稍轻松了几分,当下不由轻笑了声。
“小君子笑些什么?”
赵澜见周显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套早准备好的常服自己穿戴着,却还有空分了心神关注他,心中只觉得十分畅快。
“无事,只是见今日天色好,心情也好罢了。”
见赵澜不肯言明,周显也不强求,只将自己穿戴好了,又回床边拿了衣物替赵澜穿戴。赵澜稍一怔,随后又立时自然起来。
二人尽数穿戴整齐了,周显这才轻扣了几下案桌。
吱呀——当下门打开,却是进来三四人。
当先一人竟然穿了一身喜服,不过手上却端了一盆净水。她身后跟了四个仆役,可这四个仆役尽数容貌极好,身量更是环肥燕瘦齐全。
只是她们瞧着面色都不算好,尤其是当先那人,原就生的身形纤弱,这会儿更是面色白的厉害,走路间一步三晃像是要晕倒模样。
赵澜凝皱了眉,看了看当先那人,又看向周显,“她是?”
忽听有人出声,当先那女子只浑身一抖,仿若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松了手中面盆,当下叫水飞溅了一地。
此番变故那女子立时吓的再也站不住,却是脚一软跌跪于地。不止是她,她身后其余之人也是面色惨白连连磕头。
她自小养在深闺,目之所及皆是父母女婢,尽数待她温和,哪里经历过这般。加之她尚且记得几日前有人领她入宫,那高坐之上的人目光凌厉,神情威严而凝重,叫她心惊不已。
“甘氏满门之性命尽数于你手心之上,此后行事你可千万要小心谨慎的好。”那时甘香还有几分不明,可此时全全然然都清楚了个彻底。
“出去。”周显有些不耐了,这些人吵吵嚷嚷叫他十分心烦。
这功夫,外头又来了人,却是寇连进领着人将那已走不动到的几人尽数拖了下去,而后又有人快速扫净了屋子。
一会儿功夫,赵澜叫人覆了热帕。
“可好些了?”周显陪在赵澜身侧,有些忧心的隔着巾帕轻轻抚着他的眼睛。
“没事儿,好多了。”
换了几轮,赵澜确实好多了。
原周显是立时要唤叶桂来的,可赵澜前几日叫叶桂逼着喝药,如今见了那老头就发怵,不由使了浑身解数叫周显不要唤叶桂来,总算叫周显妥协了。
二人一块儿用了早食,赵澜就瞧见周显叫寇连进留了些许东西,而后便将其余人尽数打发了出去。
赵澜探头一望,却发现是假须。
男子二十以养须为美,加之胡须能叫人看着更加可信威严,是以大顺朝堂诸公多是蓄须之人,圣皇更是如此。
昨日他为‘人妇’,便将胡须剃干净了。不过这事儿到了这会儿,可就麻烦了,自然得用假的假装几日。
赵澜歪靠在一侧见周显动作,不由捂着肚子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
周显原就不会捣鼓这假胡须,正有些无措结果忽听赵小君子在一旁瞧着他大笑,顿时好气又无奈。
“你啊...朕又是为了谁?”
赵澜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为了...哈哈...为了我又如何...哈哈哈...既是我赵氏妇,哪里有妇人长胡须的...哈哈哈哈哈......”
周显神情纵容般走到赵澜身侧,抬手将他从榻上扶起,又端了杯茶水给他。
赵澜喝了几口顺气后,这才笑意渐渐止住。
外头寇连进领着人守在门口,这会儿听着领头传来赵澜的笑意,当下不由松了几分心神。如今这天变了,赵小君子开心了,圣皇也会开心的,那么他们这些仰仗一朝天子的人也就开心了。
屋中。
周显终于将假胡须黏贴了,这才道:“耽搁些许时间,朕要回去了。”
赵澜点点头,不过想了想还是问道:“方才那女子是甘香?”
“昨日叫人送来的,她自小养在深闺,如此变故怕是吓坏了。性情倒是不错,可惜有些过于怯懦了。”周显想起甘香,言语间不甚满意。
赵澜又同周显说笑了几句,周显实在耽搁不得,这才离去了。
待周显走后,赵澜便叫人领着去瞧瞧甘香。昨日同他拜堂成亲的虽是周显,可日后府中人知晓的他的夫人仍旧是甘香。
赵澜稍稍宽慰了甘香几句,可甘香性情实在胆小,许久也不见甘香好一些赵澜也就离去了。想来如今叫甘香一个人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她一个深闺女子,性情如此也怪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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