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吃惯了家常小菜的人,如果突然间连续地享用突如其来的山珍海味,结局肯定不是这个家伙多么的飘飘欲仙,而是躲在厕所不停地上吐下泻。由琅琊变成叶无道,需要跨过多大的鸿沟?那就不仅仅是资产后面加七八个零那么简单,坐在豪华的迈巴赫轿车中,叶无道脑海中浮现这三年的点滴,等到城西小区门口,他不再让萧破军跟随,打开房门却看到让他大脑短路的一幕。
那个白衣如雪、气质似仙的澹台经藏已经穿着一套普通女孩的牛仔裤搭配丝绒衬衫,再穿上件有点感觉略微诡异的外套,根本就是个气质与城市格格不入但起码看上去很都市的女人,身体有点僵硬的叶无道做了个深呼吸,就准备去厨房熬药,虽然不需要喝姑姑那古怪方子的中药,但他的身子还是需要中药进补,澹台经藏望着叶无道的背影道:“我帮你重新写了个方子,药材帮你准备好了,你以前喝的药方虽然不错,但用药稍稍霸道了点,如果不怕我毒死你,你就按照我那张白纸上的要求去煎药。”
煎中药,可是门技术活,按照她纸上写的去熬药,叶无道没有小心眼到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澹台经藏这种人其实最值得信赖,她说丑时杀人绝对不会在子时动手,而且他也不是不懂中药,自然知道这个方子的妙处,来到客厅,看到有点不伦不类的澹台经藏,叶无道忍不住问道:“这身衣服你自己买的?”
“放心,不花你的钱。”澹台经藏冷声道,捧着那本堪称字字阴谋的《资治通鉴》,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书她以前是断然没有机会接触的。她现在对叶无道的最大评价就是吝啬,谁让这厮一块门就讹诈她两块很在意的玉器,从此在她心目中叶无道的形象完全可以跟守财奴等同,再说女人的记仇可是素来很可怕的。
“不花我的钱,你钞票从哪里来?去学那梁山好汉做劫富济贫的勾当了?”叶无道一听她语气就知道这妞还在心疼那块朱雀璋,宝贝疙瘩被人不明不白地敲诈走总归是很郁闷的事情,叶无道瞥了眼那块被他放在茶几上就再没有被动过的朱雀璋,也开始有点佩服澹台经藏,竟真的能够再不碰一下。
澹台经藏保持沉默,似乎懒得理睬叶无道。
“该不会又是傻乎乎把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贱卖给谁了吧?”叶无道眯起眼睛道,把这傻妞身上的东西忽悠到自己手上可以原谅,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可要是被其他人忽悠了一回,叶无道当然不肯答应。
澹台经藏古井不波的神情轻微一变,虽然掩饰很好,但怎么能逃过叶无道的眼睛,极度无耻地装出一副无比大义凛然并且浩然正气的姿态,沉声道:“一个女人大方点可以,就像你把玄武璜和朱雀璋送给我,但是不能大放到笨的地步,你知道你身上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吗?说吧,你拿给那个王八蛋什么东西,换了多少钱!”
连叶无道都很佩服自己能够如此的道貌岸然。
“庸俗。”澹台经藏没有底气地嘀咕道,依然捧着那本厚。
“不说是吧?也行,给钱!房租,伙食,水电,都得钱!看你怎么跟我不庸俗,怎么跟我来那套不花钱的不食人间烟火?!”叶无道很彻底地无耻下流了一回,这根本就是**裸的威胁啊。看到澹台经藏终于坐不住的神情,表面一本正经的叶无道心中其实早就大笑,再像神仙的女人也得吃饭是不?又不是呆在哪座深山老林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现在她可是身处在物价飞惩的杭州,叶无道就不信这次拿不下澹台经藏。
原来澹台经藏是将一枚玉簪当给一家小当铺,换来可怜巴巴的一千块钱,那样的蓝田美玉别说一千,恐怕最少都要动辄百万,只不过这女人哪里管那么多,拿着钱就买了些衣服,恰好房间的煤气不够,而且恰巧要交水电费,很快澹台经藏身上就剩下几十块钱。
不由分说带着澹台经藏坐出租车赶到那家位置偏僻的小当铺,很不出叶无道意料,占了天大便宜的当铺老板早早关门大吉,一脸无所谓的澹台经藏又是被叶无道一顿很不客气地狂训,只不过这个女人的修养定力又不比叶无道逊色,完全把叶无道的话当作耳边风。
午饭叶无道拖着这个某些时候脸皮比他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女人在路边餐馆解决,点了几份例如酱爆螺丝、蕃茄炒蛋的小菜,澹台经藏也吃得有滋有味,虽然依旧不碰荤菜,但几个烧得有点辛辣的素菜更是频频夹菜,这看得叶无道很佩服,啧啧称奇,“这么能吃辣,估摸着你从湖北来的概率比较大,北京可能性比较小。”
因为湖北有神农架,北京有山顶洞,只不过澹台经藏可听不懂这种冷笑话。
澹台经藏依然保持一副任窗外花开花落宠辱不惊的姿态。
叶无道也不觉得无趣,打量着这个逐渐开始稍微像正常人的女人,叼着根牙签,掏出一根烟点上。
澹台经藏吃完后轻轻擦拭嘴角,望着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突然有点感慨:“似乎每个人都觉得正义与伟大离他们很遥远,而且这些人不但因为麻木而愧疚,却喜欢用一种自以为是智者的姿态谩骂高尚,这个世界好像开始喜欢标准自我为真小人,嘲笑卫道,却极尽能力的炫耀自己的浅显。”
“说我?”叶无道叼着烟轻笑道,这女人该不会是对玉璋和玉簪的事情怀恨在心吧。
澹台经藏摇摇头,瞥了眼叶无道,轻声道:“你起码不虚伪,不肤浅。”
“我这人啊没啥优点,可从来都是觉得一个男人最忌讳的无非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而不立牌坊的同时,又能够对那些真正保持贞洁的烈妇保持起码的尊重,那么这个男人,再坏再渣滓,我想也有可取之处。”
“话糙理不糙,大致是这个理。”澹台经藏破天魂归地赞同叶无道,而且还是这么露骨的言辞,果然不是常理可以判断的女人。
“其实也不能过多责怪这些真小人,要怪就怪这个社会太‘佛门粘花惹草,妖孽坐地成仙’,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朝被蛇咬后还能够十年不怕井绳的,太多的人被伤害后选择圆滑处世,所以其实你以五十步笑百步了。”叶无道弹了弹烟灰道,喊了店老板结帐。
“佛门拈花惹草,妖孽坐地成仙。”
澹台经藏轻轻一笑,似乎对这个新鲜语句很感兴趣,道:“也许真的是我五十步笑百步吧。”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道路上,如今已经是叶无道的琅琊不再迷茫自己的未来,而澹台经藏依然是看似执着其实恍惚地前行,举世混浊她独清又能如何?她再强势也无力去颠覆这个肮脏的世界,天下独皆醉她独醒又如何?她再清醒也唤不醒迷迷糊糊的百万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