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微笑道:“我今次前来就是征求凡奇兄自己的意见,凡奇兄若是想回去,我绝不会阻拦,凡奇兄若是想留下我也鼓掌欢迎。”
常凡奇叹了口气道:“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常凡奇容身之地。你若是当真肯放过我们母子,可否允许我们离开东梁郡?我可答应你,再不与你为你,只求能够照顾老母安享晚年。”经历了东洛仓之战,常凡奇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空有一身武力,却被别人的奸谋牵着鼻子走,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胡小天毫不犹豫道:“可以,实不相瞒,我虽然很想凡奇兄留下和我共创大业,可是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凡奇兄若是想走,我绝不阻拦,只是伯母年事已高,你又怎能忍心让她在严冬腊月长途跋涉,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悔之晚矣?”
常凡奇黯然道:“你不必在我们母子身上枉费心机,我这辈子回不了大雍,我也不会加入你的阵营,等到来年春日,我就离开。”
胡小天果然信守承诺,安排薛灵君和秦阳明见面,秦阳明被羁押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面色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变得苍白,看到薛灵君前来探望自己,秦阳明羞愧难当,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薛灵君的面前:“长公主殿下,罪臣秦阳明给你赔罪!”
薛灵君望着眼前落魄如斯的秦阳明,打心底叹了口气,这位邵远主将,昔日的常胜将军看来也遭受了不少的折磨,她轻声道:“起来吧!”
秦阳明依然跪在地上:“败军之将无颜立足于殿下面前。”
薛灵君懒得管他,你爱跪就跪着,身躯靠在座椅上。淡然道:“你到底是因何落在了胡小天的手里?”
秦阳明满面惭色,黯然道:“殿下,末将排兵布阵不周,中了胡小天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更没有想到常凡奇和胡小天早有勾结,一时不察被常凡奇所制。这才沦为阶下之囚,末将无颜面对皇上,还请长公主治罪,末将愿一死图表忠心。”事到如今,他唯有尽可能将所有的责任推给常凡奇,希望这样或许可以保全自己。
薛灵君道:“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可以抵消你失去东洛仓的罪责吗?”
“末将没有那么想过。”秦阳明满面惶恐之色。
薛灵君道:“胡小天已经答应释放所有在押俘虏,你应该感到高兴,马上就能够跟本宫一起返回大雍了。”
秦阳明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心中却感到说不出的害怕。正如薛灵君所说,这件事并不是一死了之能够解决的,率领七万大军征讨东梁郡,最后非但被大败而归,甚至连自己这个主将都被人生擒活捉,自己早已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就算胡小天放他回去,大雍皇上也不会轻饶了自己。
秦阳明趴伏在地上长跪不起:“请殿下赐死,臣无颜再回故国。更无颜去面对皇上……”说到动情之处,涕泪直下。其中固然有羞愧的原因,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却是因为害怕。
薛灵君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摇了摇头道:“秦阳明,应该怎样处置你要由皇上决断,本宫今次前来只是为了将尔等带回去,其他的事情我可管不了。”秦阳明心中暗叹。今次回去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处置,而今之计,唯有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常凡奇的身上了。
胡小天在庸江取得的两场胜利并没有在国内兴起太大的波澜,已经到了一年中最为寒冷的季节,老百姓更为关心的是能否吃饱穿暖。如何有命渡过这个寒冬,已经无心去顾及什么国家大事。每天清晨康都的道路两旁都会出现不少被冻死的尸体,巡城的士兵不得不负担了巡逻之外的任务,处理这些夜间冻死街头的无主尸体。
李沉舟从雍都一路走来,渡过庸江之后就发现这座昔日曾经雄霸天下的大康帝国,再不复昔日的荣光和辉煌,哀鸿遍野,良田荒芜,所到之处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大康最近几年天灾连连,大雍对这位邻国采取了封锁粮运的策略,让大康的粮荒越发严重。
进入康都之后,李沉舟首先遇到得就是清晨运送尸首的牛车,迎面五辆牛车之上堆满了昨夜被冻死的百姓,望着眼前的一幕,李沉舟的心中也不禁生出悲天悯人的情怀,大康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乃是朝廷腐朽的统治所致,和大康相比,大雍刚刚去世的皇帝薛胜景显然要英明的多,这位永庆帝雄才伟略,目光远大,一直以一统中原,雄霸天下为己任,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终究还是无法完成挥师渡江,灭掉大康的宏愿。
大皇子薛道洪和李沉舟自幼相识,李沉舟从小时起就担任太子伴读,和薛道洪成为了至交好友,在他爷爷靖国公李玄感在世之时,就是大皇子即位的忠实拥戴者,而现在终成事实。薛道洪给予了自己绝对的信任,而自己将会竭尽全力回报薛道洪给他的这份信任。
李沉舟此次前来带了妻子简融心一起随行,他此趟前来大康的主要使命是要兵不血刃地解决胡小天新近在庸江造成的麻烦,同时心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要借着这次的机会见一见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大康太师文承焕。
龙宣恩第一时间接见了这位来自大雍的特使,李沉舟乃是大雍名门之后,龙宣恩曾经和他的祖父李玄感有过数面之缘,也听说了李沉舟的传奇故事,知道这位年轻将领如今已经是大雍新君面前第一红人。
李沉舟的身份和来头只是龙宣恩乐于接见他的一个原因,更为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龙宣恩想要知道庸江连续两场战役之后,大雍一方的态度,胡小天击败南阳水师的时候,龙宣恩还将之归结为运气的因素,可当胡小天攻占东洛仓的消息传来,龙宣恩方才意识到,这厮已经摆脱了自己的掌控,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顾及到朝廷的看法,既没有想对朝廷负责,也没有打算向自己汇报。放他离开康都之后,这厮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信马由缰,再不受自己的控制。
龙宣恩虽然让樊宗喜前往要粮,可是他对此并不乐观,现在的胡小天颇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架势,自己的话十有**起不到太大的效用。这种鞭长莫及力不从心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先是李天衡的拥兵自立,现在又出了一个胡小天,龙宣恩对大康的控制力已经越来越弱,他不由得想起数月之前,七七关于分封诸侯的提议,当时被自己断然拒绝,可在事实上,大康正在走向内部分裂,一个国家一旦无法提供给百姓赖以为生的衣食,那么必将面临民心离散的结局。龙宣恩担心的并不是社稷崩塌,因为他已经看出败亡已成大势不可违抗,只是希望这一刻不要来得太早。
任何人都能够轻易猜到李沉舟此来的主要目的,仗虽然是胡小天打得,可是责任却要追究到大康朝廷的头上,这如同孩子打架要找家长问责一样,身为大康皇帝的龙宣恩决不能脱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