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位持剑的弟子忙道:“大当家息怒——阿翡,听话,快闪开。”
周翡这辈子有两个词学不会,一个是“怕”,一个是“听话”,说来也奇怪,其他人家的孩子倘若从小在棍棒下长大,总会对严厉的长辈多有畏惧,偏偏她离奇,越打越拧,越揍越不怕。
周翡不躲不闪地迎着李瑾容的目光:“好,那咱们都一言为定,大当家记得你的话,把他送出四十八寨,我站在这让你打断腿。”
方才一直跟个天外飞仙一样的谢允这会终于吃了一惊,忍不住道:“哎,那个……”
李瑾容怒道:“拿下!”
旁边持剑的弟子小声道:“阿翡……”
李瑾容断喝一声:“连那小孽畜一起给我拿下!”
几个弟子不敢忤逆大当家,又都是看着周翡长大的,不太想跟她动手,磨蹭了好半天,终于有一人将心一横,横剑递了一招起手式,同时直对周翡使眼色,叫她认错服软。
谁知那小崽子全然不会看人眼色,她的刀被牵机搅碎了,不知从哪摸来一把剑,正经八百地回道:“师兄,得罪了。”
然后她一抖手腕,长剑利索得弹了出来,剑鞘崩起来老高,毫不留情地翘掉了那弟子的兵刃,几个师兄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眼见她不肯让步,也不敢在李瑾容面前放水,当下有四个人围上来,两柄剑一上一下刺向谢允,剩下一刀一剑向周翡压过来,想叫她用长剑去架,周翡平日里是用窄背刀的,比这剑不知硬出多少倍,那两个弟子料想她内力不足,只许一招压住她手中剑,叫她没法再捣乱,也不至于伤了她。
哪知道周翡素日为躲着李晟,惯常藏锋,单刀乃是一面刃,刚硬无双,藏比放要难太多,除此以为,她还十几年如一日地做梦要打败李瑾容,天分本不低,心气比天分还高,根本未曾将其他弟子放在眼里,只见她飞快地后退一步,腾出一只手来用力推了谢允一把。
谢允也是出息得很,应声而倒,毫不犹豫地被个小女孩推了个大跟头,正好避过那两剑,还给周翡腾了地方,随即她以左脚为轴,横剑胸前,蓦地打了个旋,只听一片让人耳根发麻的金石之声,她以剑为刀,撞开了三把剑,而后软软的剑身缠上最后一把钢刀,那拿刀人只觉得一股大力卷过来,手中刀不由脱手,竟被周翡搅成了两截!
连李瑾容都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李大当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火顿时更大了,一把抓向周翡的后背。
周翡虽然顶嘴吵架毫不含糊,时常有些大逆不道的幻想,但真跟她娘动手,她还是不太敢实践,当下一个轻巧的“燕子点水”蹿上了树,用剑柄一卡树梢,打了个旋,头也不回地避开李瑾容第二掌,险而又险地跟着折断的树枝一起落了地,上蹿下跳真可谓一气呵成。
旁边几个大弟子看得心惊胆战,唯恐周翡这么满场乱窜真激怒了他们大当家,盛怒之下把她打出个好歹来,忙上前来截,封死了她的退路。
正这当,只听一人叫道:“住手!”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谢允倏地放松了,重新露出他那副神神叨叨的笑脸,他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尘土,又整了衣襟,从容不迫地冲来人行礼道:“后学见过周先生。”
“不敢当。”周以棠缓缓地走过来,他脚步并不快,甚至有些虚浮,屈指在周翡脑门上敲了一下,叱道,“没规矩。”
然后他和不远处的李瑾容对视了一眼,目光缓缓转向挂在树上的令牌上,轻声道:“师徒之情,周某已经还了,如今我不过是一个闭目塞听的废人,还来找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