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见谷天璇拿着一把扇子,立刻也不甘寂寞地摸出一把,“哗啦”一下展开横在身前,跟“巨门”对着扇。
这没溜的南端王笑道:“这个确实难办,四十八寨都这样了,退一步也是不可能的。依我看不如这样,二殿下留在寨中做客,你们不愿意撤就不撤,在山下老实待着也一样,只要不让我们管饭,待上三两个月也没问题,大家正好一起过年。”
谷天璇:“……”
谢允又道:“到时候呢,估摸着大当家也该回来了,还有霍连涛什么的,我听说自从被沈天枢一把火烧了霍家堡,霍连涛正在南朝四处纠集人马预备着要报仇,闻听这么大的热闹,他能不来搀一脚吗?还有我大昭——当年江湖谣言说,曹仲昆为了对付南军,无暇他顾,方才放任了四十八寨,按这个想法,现在北朝岂不是‘有暇他顾’了?那可大大的不好,金陵那边听见恐怕要睡不着觉了……何况我听说甘棠先生的老婆孩子都在四十八寨,闻煜将军过来也不太远。”
他每说一句话,谷天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谢允扇了两下,发现实在是冷,偷偷摸摸打了个寒战,为防自己变成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公子,他只好将扇子重新合在手心,总结道:“到时候天下英雄齐聚一堂,更方便大家评理了,肯定比我们这样僵持着好!”
曹宁听谷天璇被谢允堵得哑口无言,不由叹了口气。
寇丹察言观色,忽然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受匪人所制,是我护卫不利,殿下,这事您怎么说?”
“我没有棋差一招。”曹宁慢吞吞地说道,“只是快要收官的时候,有人不讲规矩,过来把棋盘掀了——我能说什么?我无话可说,寇楼主,看来咱们已经输了。”
马吉利好像被他们这一来一往提醒了,上前道:“别人先不必说,但寇丹乃是我四十八寨叛徒,欺师灭祖、天理不容,还请将此人交回!”
寇丹看着他,殷红的嘴角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像一朵徐徐绽开的罂粟:“成王败寇罢了,那么个老废物整日里以长辈自居,我到现在才动手清理了他,便是我鸣风楼的列祖列宗见了,也能夸我一句仁厚了,我欺了谁?灭了谁?”
鱼老的尸体还在长老堂中横陈,在春回镇上的宅子里,倘若不是已经看见陆摇光已经回来,机不可失,周翡还不知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扑向曹宁,而非趁机摘了寇丹的脑袋。
寇丹这一笑中充满了轻慢不屑,周翡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身后四十八寨的众弟子也不由得群情激奋。
马吉利面色铁青,抬手指向寇丹:“你这贱人!”
他说到“贱”的时候,已经运力于掌,似乎便要向寇丹扑过去。
周翡的全副精力本来都在对面身上,那一瞬间,她却突然有种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她来不及想,多次生死一线间的直觉却在催促她闪开、后退,可她手里抓着曹宁!
此时整个四十八寨的山坡保持着一个随时能倾覆的平衡,而准星就在这个胖子身上,她不能放开这个人。
千钧一发间,周翡犹豫了。
她犹豫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致命。
就在周翡进退之间摇摆的时候,马吉利原本指向寇丹的手掌凭空一转,竟然拍在了周翡的后心偏右处,她是右手持刀,这一掌落了个结结实实,周翡右半身整个麻了,她眼前一黑,望春山怎么落的地都不知道。
曹宁仿佛早知道有这么一出,毫不犹豫地一弯腰——
两条牵机线凌空甩了过来,旁边两个试图伸手的行脚帮中人齐齐惨叫一声,各自被牵在寇丹手中的牵机线斩断了一条手臂。
马吉利一击得手,人已经退到数丈之外。
随即,谷天璇运起“清风徐来”,身如鬼魅,眨眼间已掠至曹宁身前,出手如电,一拉一拽,那曹宁仿佛不再是个足足有几百斤的人,而是一团棉絮,身轻如燕地被他抛掷身后,随即谷天璇面露狞笑,折扇一架荡开杨瑾挥过来的雁翅刀,又一抬手,直直拍向正在自己面前来不及躲闪的周翡,打算顺手将她毙在面前。
北斗巨门乃是当世顶尖高手之一,能在四十八寨长老张博林与赵秋生两人夹击中丝毫不露败相,就算周翡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也未见得禁得住他当头一掌,何况她刚刚挨了马吉利一掌,手中刀已落地,这会几乎连气都提不起来!
周围无人可施救,李妍尖叫了一声,她离得实在太远,连扑上去都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伸过来,凌空架住了谷天璇一掌。
周翡眼前一片模糊,马吉利那一掌震伤了她的肺腑,一呼一吸间气息仿佛只能下到嗓子眼,再往下便是剧痛,她满口血腥味,只觉得有人抓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往后一甩,几个师兄七手八脚地接住了她。
那手在她后颈上蹭了一下,凉得好像冰雕……
周翡耳朵里轰鸣一片,听不见、看不清,意识在拼命下沉,她却无意识地死死攥住旁边人试着想扶她的胳膊,死也不肯晕过去。
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曹宁已经被北斗牢牢地护卫了起来。
谷天璇一击不成飞身后退,在几步以外盯着眼前的人——方才拦住他的,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谢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