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作者:风凝雪舞



    就连南承曜都察觉不到的心机,单凭只与他们相处过几个月的我,又如何能分辩出青红皂白?

    马车驶至三王府,秦安亲自替我掀开车帘,我看着他平和淡静的眼,首先涌上心头的,竟然是一种本能的抗拒。

    我没有将心内的情绪显露出分毫,依旧得体的微笑着,应对这一切。

    只是自己心中,却很清楚,怀疑已如荆棘一般在我血液里滋长,我无法再全然信任这王府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寻云逐雨,也包括,面前的秦安。

    我一直紧紧握着暗藏袖中的那一支笛子,没有让任何人知晓。

    心不在焉的用过晚膳,再随意翻了会书,却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疏影见我样子,还当是白日太累了,催促着服侍我上床 睡了。

    夜凉如水,我躺在床 上,听着窗外雨打芭蕉,了无睡意。

    我将笛子,一直放在手中沉潜把玩,思来想去,却仍是窥不透其中玄机。

    白日里所见纸片上的内容,每多想一分,心内寒意便更重一分,我想起那日在上京城楼上,看南承曜白羽铠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天边,优雅贵胃,风姿惊世,这难道竟然会是最后一面?

    我该是信他的,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是怎么样的人,其实我再清楚不过,深沉冷敛,心狠无情,他的城府,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原是不会那样轻易就倒下的,可是我闭上眼睛,纸片上的内容,却依旧历历在目。

    行军调度,起止进程,甚至包括南承曜的起居饮食,都事无巨细,详加笔墨。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在军中,位份绝不会低。相应的,他要策反,亦是轻而易举自古英雄都如此。明槍易躲,而暗箭难防。

    南承冕发出的指令我虽未能见到,可也能从这些回复的密函中窥见一二,不外乎就是八个字--里应外合,借刀杀人!

    我感到疲倦,却依旧清醒,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陽穴,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冷汗透衣。

    天幕是一片沉沉的黑,横竖今夜是不可能成眠的,我闭目静了一会,渐渐打定主意,也不唤疏影,独自起身,行至案前,就着灯盏默默将纸片上的内容提笔复原。

    我能想到的,南承曜必然也能想到,思虑只会更加周密。

    那么,我需要做的,便是将这纸片上的内容原原本本默出来,连同那支笛子一道,尽快送到他手中。

    苏修缅曾赞我博闻强记,但凡看过的东西,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总能记上八九不离十,所以他常常让我帮他誊写医药典籍。

    那时虽是默记无数,却也是随性的成分居多,我与他都并未太当回事,更加没有像如今这样,耗尽心力心力的点滴回想。

    虽然纸片上的内容并不少,但毕竟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加上隔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如今默起来也并非不可能。

    研墨,展纸,提笔。

    笔是湘妃竹管的紫霜毫 ,纸是坚洁如玉的澄心堂,一字一句,运笔于心。

    不知过了多久,疏影推门进来,见到我伏案的身影,不免有些惊讶:“小姐,你这么早起来在写些什么?”

    我将最后一笔落定,抬眼看了看窗外朦胧的晨色,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写了一宿。

    疏影上前帮我披上惯常穿的披风,双手触到我冰冷的身子时,几乎是惊叫出声“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时辰起来的?又写了多长时间?怎么手冷得跟冰块似的!”

    我一面揉了揉自己僵冷麻木的右手,一面沉声开口吩咐道:“疏影,帮我把衣服拿过来,我即刻便要出去。”

    夜里默记书写的时候,我的思绪始终没有停过,越来越清明。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或许是东宫的故布疑阵,但滟儿那样哀凉的神情却绝非作伪。我曾随苏修缅走遍山川河岳,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在这一点上,我想我能够肯定。

    再说了,即便这个消息是假,对南承曜而言,也不过是增加了他的防备与戒心。并没有什么坏处。

    因此,现如今,我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书信,连同那支笛子一道,完好无损的交 到南承曜手中。

    疏影端了热水进来,看到我正在收拾案上书信,不由得嘟囔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多重要的东西,让小姐连自家身子也不顾了,写了那么长时间,现下又当宝贝一样的收拾着。

    我看着手中书信,垂眸极缓的笑了下:“是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让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