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难道我方才看错了?周妙音越想脑子越乱,握住小孩手腕反复探测脉搏,竟不肯放手。妇人很是反感她之前自以为是的举动,一把将她推开,斥道,“走远点,我家孩子不给你看。什么周神医,魏国第一国手,我呸!”
这一回连牙尖嘴利的跑堂伙计也无话可说。他多多少少跟随周大夫学了一点医术,不至于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这孩子之前的确死了,但是又活了,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宋掌柜究竟什么来路?活神仙?
郕王比周妙音更不信鬼神,沉吟道,“莫非这孩子之前只是假死?”
本已抬头挺胸,擎等着主子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有姝霎时像淋了一瓢冷水,从里到外透心凉。他双颊迅速涨红,想也不想地道,“放屁!他分明是我救活的!”
“放,屁?”郕王掀了掀眼皮,一字一句缓缓重复。这等粗话,少年究竟从哪儿学来的?真该带回去好生洗洗嘴巴!
有姝连忙掩嘴,用无辜的大眼睛回望。这真的不能怪他,任谁与一个开口闭口就是脏话的糙汉子生活几十年,也免不了受些影响。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成吗?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郕王又好气又好笑,不知怎的,竟极想把少年带回去管教。偏在此时,周妙音恍然大悟,连连拊掌,“王爷说得对!这孩子之前没死,定是我看错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挽救她岌岌可危的世界观。达芬奇曾经说过:真理只有一个,它不在宗教中,而在科学中。所谓的鬼神都是迷信,迷信既是虚假!她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表情从惊骇迷茫变成了坚定不移。
门外的路人也轻易相信了周大夫的判断。起死回生这事儿太玄乎,一般人很难接受,但也有对此深信不疑者,看向宋掌柜的目光一变再变,终是化为难言的敬畏。
有姝好不容易闯出一点名头,转眼被主子拍散大半,心里别提多憋屈。他极想瞪主子一眼,又没有那个胆儿,只得鼓着腮帮子说道,“我把人救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都散了,别堵着我店门,我还要做生意呢!”
被人撵了,郕王倒也没生气,指着草垛子问道,“我的糖葫芦呢?”
“不给你吃!早晚有你主动来求我的一天!”有姝双眼灼亮,仿佛燃着两团火。
郕王很想笑,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一面点头一面往外走,“好,那你就等着本王吧。”
周妙音也拱手告辞,脸色忽青忽白极为难看。她前脚刚踏出店门,后脚就有许多人挤进来,高声喊道,“宋神医,我身上不舒服,您快帮忙看一看。”
有姝算是想明白了,别人之所以看轻他,盖因他逼格不够高的缘故,若是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神秘莫测的样子,人家反而上赶着来求医,之前那块“免费看诊”的牌子压根就不应该摆出去。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伸手往门外一指,倨傲道,“看见了吗?本人专治不治之症,什么头疼脑热的别来找我,出门左转去周氏医馆,他们能治。”
他本就身带帝气,又久居高位,摆出超然物外的表情很是唬人,大伙儿一对上他湛若星辰的双目便纷纷退却了,心道这宋掌柜的确有两把刷子,他的医术玄之又玄,与周大夫显然不是一路的。周大夫还属于凡人的范畴,他却是有些鬼神莫测,难以揣度。罢了罢了,还是等得了重病再来吧。
从这天起,宋掌柜的风评出现了两极分化。有人说他运气好,不小心捡了周大夫的漏,下回不定怎么出丑;还有人说他法力高深,压根不是周大夫那等凡人可以比拟,便是两脚都踏入鬼门关的人,他也能救回来。
被救下的母子三人不遗余力地替仁心堂正名,那长子死活要报答宋掌柜的恩情,最终被他留下当了跑堂的。宋掌柜每日都要去周氏医馆转上几圈,看见危重病人就言之凿凿地道“你这个病唯有我能治”,仿佛与周大夫杠上了。久而久之,他便得了个“唯我能治”的绰号,叫人听了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