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

作者:大风刮过


    八月初八,安国府的喜帖下到王府。苏衍之拿着大红描金的喜帖来同我商议,送什么贺礼好。
    
    符卿书是老子的兄弟,小公主又是小王爷的妹妹,礼一定要重上加重。我把喜帖举到鼻子跟前看了一看,又递回去,让衍之斟酌着办罢。苏衍之说礼要上两份,一份宫里送给公主,一份送到安国府。我说怎么排场怎么来,一定要送的名贵送的值钱。不过,老子思索良久问苏公子,“衍之,你说我去吃喜酒,是坐娘家客席还是婆家客席?”
    
    苏衍之拿着喜帖道:“王爷这等的贵客应是单开一席。”敢情是贵客席。其实老子就算坐个首座吃个媒人席也当得起。
    
    媒人席的话符卿书跟小公主还要一人敬老子一杯谢媒酒。
    
    衍之走后我独自到院子里兜圈子,假山旁边被草根绊了个踉跄,惊动一只牛虻,估计困觉方醒正看见上门的肥肉,毫不客气在老子额头就是一口,火燎的疼。
    
    迎面不利一天倒霉。所以老子要出去逛上一逛,转一转运气。
    
    八月初八是吉利日子,大街上店铺约好的开张。噼里啪啦这边方罢那厢起,我拿扇子挥着炮烟正迈闲步,街边听见一嗓子吆喝:“小老弟!”烟雾里跨出一个人挡住我去路,我楞了一楞,那人嘿嘿笑道:“小老弟你什么记性,前些日子在钱麻子铺子上吃西瓜,咱哥俩还叙过。”我恍然想起:“李铁三,李兄!这几天生意可好?正说哪天找你大家兄弟喝一顿。”李铁三黑脸里泛着红光:“小本生意一向也就这么对付着,正好余点钱盘了个小铺子,也算有个门脸。今儿开张,小老弟不嫌弃,赏个情面进来喝杯水酒,捧捧场。”
    
    我把扇子往腰带里一掖拱拱手:“恭喜恭喜,要是兄弟事先知道,一早来你这里讨酒喝。”进了李铁三的铁匠铺店面,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当了贺仪,还跟李铁三推让撕扯了一番。铁匠铺门面不大后面倒有个不小的小院子。堪堪摆了四五张大桌子,我扫了一圈瞄见了钱麻子,彼此一笑就在那张桌子上坐了。李铁三待客殷勤,地道的烧刀子用的是大碗,肥鸡整鸭子,糖醋的鲤鱼都足有两斤以上。我听着猜拳声就高兴,敬了东家与钱麻子碰罢,几桌子人管他认得不认得,都过来喝一个。席罢道了叨扰出门,还真觉得酒有些上头,又到街上捡了个茶楼,叫了一杯清茶解酒。吃了几块点心,听了两段书。
    
    本想着一天这么混答过了,没想到今天分外长。听完秦叔宝说书的又扯了段薛仁贵,听到我内急,太阳还挺高。行了方便老子没奈何回到王府,没见到衍之也没看见裴其宣,其他公子也估计各有事情,只有小顺小全接着我,还十分有良心地问:“王爷您哪里吃酒去了,可把奴才们急坏了。”小顺打水拧了手巾把子我擦脸,说;“王爷吃些茶去睡一睡罢。”我琢磨着现下也只有睡觉可做,就到房里小睡了一睡。还是睡觉的日子最好打发,睁眼就是天黑。
    
    天黑了,也看见人了。我踱进小厅,裴其宣与苏衍之都在,还有九公子跟十三公子。裴其宣打着呵欠对我笑了一笑,苏衍之道:“礼单大概拟了出来,再拿来看看?”我说:“罢了,就这么办罢。”四下再看了一看,寻不出什么话来说,只憋出了一丝笑道:“晚饭诸位先吃罢,我今晚上不饿。”
    
    裴其宣皱着眉尖看了看我:“可是下午喝多了酒心里闹?”苏衍之也道:“不然让厨房单熬碗白粥。”我把脸上的笑再憋深些,:“委实不饿,别来回折腾。我去中庭吹吹风,凉快凉快。”
    
    裴其宣在我身后缓缓道:“那便添件衣裳,晚上风凉,中庭里蚊子多。”
    
    入了秋蚊子毕竟少了,我在中庭的小亭子里对着金鱼池坐着,半天只被叮了两个疙瘩。缺口月亮倒挺亮,金鱼池的水皮子都明晃晃的,它亮星星就稀。我一向没发现这个亭子位置盖得不错,临着金鱼池旁边还有桂花树。风吹进来凉得恰到好处,中秋节可以风雅一把来这里啃月饼。算起来中秋也就是几天的事情,明月大地照团圆。我看着水面上起伏荡漾的缺口月亮,忽然就想到一个不该想的人。
    
    老子居然,想燕妮了。
    
    也就是两年前的中秋节,燕妮在人民公园的长凳上问我:“马小东你爱不爱我?”我立刻明白她这辈子跑不出是我的。一个女人逼你说你爱她的时候,表示她很想和你好下去。老子当时十分配合场景,搂着燕妮把那三个字说了N遍,只说得她涕泪直下靠在我肩头,从那天后燕妮就是老子的达令。
    
    我对着金鱼池小叹了一口气,燕妮现在也该过的不错。这时候回头想想,当初还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有个人让你痛痛快快把那三个字说出来,其实就是天大的福分。
    
    人往往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先人教导说,知足者常乐。
    
    含着笑意掺着桂花香的声音被清风轻轻送过来:“敢情是成天看苏衍之参禅,方才到这里学入定了。”我转回头,看见来人的笑眼:“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找个消遣。”
    
    那一双笑眼弯得更深了些:“哦?都悟出些什么来了?”挨着我的肩膀坐下,“说来我听听?”
    
    我伸手搂过纤削的双肩,迎着那一双眼狠狠把嘴压过去。桂花香正浓,酒在樽中只需醉。
    
    怀中的身子向后微仰,低低说:“先把手松一松。”我依言,怀中一空,我诚惶诚恐对着拂袖出亭的背影喊了一声其宣,裴其宣在台阶上转过身:“入完定便回去睡罢,你不回房小顺小全也要跟着熬夜。”
    
    我坐在石凳上对着苍天叹了口气,一两个月的日子,这样都五回了!
    
    回房的路上看见了苏衍之,点头让我晚上好睡。声音温和平顺,恭谦合度。
    
    第二天,又是一天,漫漫又长远。附近的大街小巷经不住老子时不时的踏看连青砖都踏熟了,我坐在小厅看一杯茶水的叶片沉浮,小全进来通报,仁王爷与安王爷来了。康王最近忙着对付金屋的娇娃,所以仁王闲逛只能拉安王垫背。
    
    府里正好有刚到的红籽石榴,拿来剥皮磕牙。仁王说:“其实今儿来还是要问一声,八月二十八可想好送什么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