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儿臣怕她年纪幼小,在路上出事,儿臣答应了太傅要保全他的骨血。”
皇帝骂了一句:“痴儿。”口气却甚是温和。又叹道:“承祀,你这性子将来若是要与那沈宗文为敌,却叫朕如何放心将这江山交给你。”
太子叩首道:“儿臣知罪。”
皇帝取了那根藤杖出来,道:“这是朕叫宗正院做的,你把它放在书房里。朕总有打不动你的一天,到时不要忘了朕的话。”
皇帝灯下思忖往事,但知父亲虽待自己与延平王不同,只怕心中还是更爱重自己几分。
想起连日来的事情,只是默默念道:戒之忍之,戒之忍之。
(十二)
皇帝次日晚上却又是宿在了端妃的懿德宫中,见她只是神色郁郁,笑道:“朕已经狠狠的教训过她了。爱妃不要再往心里去。”
端妃望着身旁皇帝,伸指去抚他眉毛,皇帝只是含笑。
端妃轻声道:“其实臣妾倒有些嫉妒程典记。”
皇帝却只是避重就轻,问道:“你嫉妒她挨了板子?”
端妃只是嗔笑,便不再提起此事。
只是夜间望着熟睡的皇帝,心道:“你打她贬她,不过是因为爱她护她。此刻你我就躺在一处,我一伸手就能摸得到你,只是你心中可是一分半点是有我的?”
次日待得皇帝走后,端妃从桌上取过一张素笺,提笔写了几个字,叫过宝络道:“将这个送去给老爷。”
宝络答应一声,依旧是将字纸封在裙带之中,便出去了。
端妃望她出去,只是叹了口气。
皇帝下了朝见着延平王,问了些六部中的动静,想了想终是将玉衣去弘文馆的事情告诉了他,只道:“玉衣这次实在做得过份,端妃嘴上不说,心里却动了大怒。朕想着还是把她打发的远一些罢了。”
延平王奇道:“这次却又是为了什么,无缘无故又去招惹端妃。”
皇帝敷衍道:“不过是为些小事,她一向如此,只是最近愈发放肆了。”勉强又笑道:“看来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了。当日留着她在御前胡搅,却是朕大错特错了。”
延平王笑道:“她是该得些教训了。”心中却知皇帝无非想是将玉衣放得离端妃远些,弘文馆在外宫,自己再去见她也方便了许多。
过得几日右相却是称天恩浩荡,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便又复朝;皇帝亦着实勉励了几句,只是私下里轻描淡写地给了兵部批文,借着上次的事不动声色换掉了几个京里的总兵。右相亦是心中清楚,只是朝堂之上依旧是一派君睦臣谐的气象罢了。
此日却是四月十八,玉衣到了弘文馆已是整整十日。
那弘文馆处在皇城东角,玄色屋顶,前后广植垂柳,又临着御沟,不过皆是为着避火,却也颇是一番清静气派。
她此次应算是因罪谪贬,在弘文馆不过是个普通宫人,管事的黄门却不曾为难于她,只是安排她整理阁中典籍,并无它事。
玉衣倒也不言不语,终日只是在阁中东翻西找,随便拿几本书出来看罢了。
今日玉衣却一早便在阁中,只是探着头不住张望。直等到午时,却见延平王从阁前匆匆而来。
上得阁来,便吩咐身后侍从将一只匣子给了玉衣,玉衣打开看时,却是一支碧玉簪,簪头雕作两朵芙蓉,一朵盛放一朵含苞,甚是精巧。
玉衣拿在手中看时,那簪身通体却无半点瑕疵,水色流动,仿佛将手心也染成了碧色。微微笑道:“谢谢祜哥哥。”
延平王笑道:“好不好看?”
玉衣道:“好看的。”
延平王见玉衣面上含笑,心下甚是欢喜,道:“我替你戴上看看。”
玉衣笑道:“不,我怕摔坏了,以后穿上好看的衣服再戴吧。”将那支玉簪依旧放回匣中。
延平王扬手教那内侍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包裹,打开看时,却是一盒蜜渍桂圆,笑道:“这是广和楼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宫中总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又道:“我揣了一上午,和皇兄说话的时候差点掉出来。”
玉衣心下感激,道:“祜哥哥,你待我太好了。”
想了半日,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和您说了些什么,说了一上午去?”
延平王笑道:“没什么,朝上的事罢了。他如今又到南阁去了,我才跑了出来。”又道:“哦,你是惦记着他的寿礼吧。你放心,短不了你的。”
玉衣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些什么。
延平王却问她过得如何,在弘文馆惯不惯,闷不闷,直待了大半个时辰才走。
延平王回到府内,想着上午皇帝和他的密谈。
皇帝道:“这次撤了几个兵部的总兵,你也听说了吧?”
延平王道:“臣知道,只是那几个人在京中又非居要职,换了他们有什么用,徒惹得沈宗文注意罢了。”
皇帝道:“不必着急,且叫他盯着兵部看吧。你给朕看住了吏部的李韵和赵一鸣,早晚朕要先换了他们。除去他们,沈宗文就再无拔员的通道。”
又道:“你不妨私底下去见见赵一鸣,他是永宽二十年的榜眼,比李韵早了三年,至今却还低着李韵两级。虽都是沈宗文的门生,朕听说他和李韵素有些龃龉。若是他能为朕所用,事情就好办多了。”
延平王心知皇帝已是想着对沈宗书动手,不知为何却是心下欢喜。望着庭前茵茵碧草,不由吟道:“记得玉罗裙,处处怜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