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栖霞

作者:慕阑

我在慕容吟的保护之下,渐渐的不再颤栗,四周的火光越来越弱,而人声越来越鼎沸。

“出来了,出来了!!!”一旁不停的有人呼叫着。

“是姑娘和慕容公子,谢天谢地,平安无事啊!!”梅香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呜咽的哭泣声。盖住我全身的披风被梅香取下,慕容吟小心的将我放下。

“谢谢你……”话音未落,只看他如断翅的风筝一般滑落,整个人轰然倒地。我慌乱的想要扶住他,“慕容吟,你怎么了?快叫大夫,快啊!!”我冲梅香大叫着,她忙不迭的一路小跑去找大夫。

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来来往往,我搂着慕容吟,让他靠在我身上。他手臂和后背很多地方都被烫伤,衣服夹杂着血水粘在皮肤上,有些焦灼的味道,我手足无措,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四周的大火渐渐的减弱,透过人群与迷蒙的烟雾,我看到宸兮站在水榭旁的柳树下,双手负于身后,凝视着我,这一刻,莫名的喜怒参半。试图告诉并说服自己,他没有救我,是因为没有发现我,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呢?

或许是我眼睛被浓烟灼伤了,不然我为什么会看到宸兮的目光中有一些不忍和心疼?我定是眼花了吧。直愣愣的看着他朝我走来,周围的人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直到他站定在我面前,蹲下身望着我,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我试图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只能选择沉默。

他从我怀中接过慕容吟,抱着他朝悠然居走去,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着他,亦步亦趋。

不一会儿,大夫就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我和宸兮在外厅等候,窗外天色渐暗,我倚靠在窗边,回想着在火场发生的一切,死里逃生的感觉竟然那么不真实。如果刚才我便葬身火海的话,那宸兮会否为我而难过呢?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双温暖却微颤的臂弯环绕着我,淡淡的沉香味。他将下巴搁在我肩头:“云初,幸好你没事……”

我呆呆的立着,手指紧紧握着窗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终究还是担心我的吧?他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即使只有一点方寸之地,我也已经知足了,刚才的一丝丝悲哀,也已被此刻不真实的满足感所取代。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他的声音压的很低沉,见我久久没有回答,他板过我的身子,让我直视着他的目光,他的褐眸中氤氲绵绵,仿佛雾里看花一般,让我看不真切,“别离开我,别让我失去。”

我靠在他胸膛,重重的点头。不管他是真意也好,虚情也罢,我只贪图此刻,即使将来要面对的是万劫不复,我也没有丝毫犹豫。对他,我永远做不到拒绝。

“庄主……”大夫站在门口恭敬的垂着头。

我赶忙冲上前去:“大夫,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问完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火烧火燎的一般的刺痛。

“姑娘请放心,慕容公子无妨,他只是吸入了过多的浓烟,导致一时呼吸不过来,引起的晕厥,刚才我已经替他扎过针了,稍后等他醒来只需再服几日药便可康复。只是身上多处被火烧伤的地方,要切记不可沾水,以免引起溃烂。”说罢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这是专治烫伤的良药,每日三次即可!”

我接过大夫手上的药,记下他的嘱咐。心里觉得很内疚,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遭这样的罪。

“大夫,帮她也看下。”宸兮唤住了准备离开的大夫,将我拉到他面前。大夫看了看我手臂上的灼伤,只说无妨,涂抹几日药便可痊愈,又开了一剂润嗓的方子。他这才放心的让大夫离开。

却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担忧,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一种淡然温和又绝人于千里之外的浅笑。如果每个人都有一副假面具的话,那他的面具就是温然的笑意。

但此刻,我竟然有些庆幸,甚至觉得自己在火场里的遭遇和折磨都是值得的。只为他眼中淡淡的担忧……

原本打算守着慕容吟,等他醒来。但宸兮却让两个丫头在床边候着,径直拉着我去了撷心阁。我知道自己此刻很自私,丢下救命恩人而去,但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怂恿着我,就这样我的步伐始终追随着宸兮。

一进撷心阁,梅香就已经替我备好了洗澡水,看到我与宸兮一起回来,她惊讶的咋舌,请了安之后便退了出去。

我还没回过神,便被宸兮抱着走向浴房,浴房内雾气迷蒙,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呃,宸兮你……”虽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让他看着我洗澡的话,我还是会很不好意思,正想着该怎么把他请出去。

“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帮你洗吧。”说罢,他不由分说的替我解开了外衣,我低着头,任由他将我衣衫褪去。

他小心的将我抱入水桶内,背后的伤口已经有些结痂,所以入水时不再那么刺痛,手臂上些许灼伤,宸兮让我把手臂搁在桶沿,他掬了把水轻柔的擦拭我的伤口,我伏在桶沿,任由他替我沐浴。

“疼吗?”他微凉的指腹抚摸上我背上的伤口,引来一阵酥麻的战栗。“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你明知道……为什么还……”他语不成句的问我,或许他自己也不知该怎么问我吧,亦或许他没有料到我在预知的情况下,仍然愿意配合着他演戏。

“因为我不想见你为难的样子。”我喃喃的说,“你开心就好!”

他自我身后走到我面前,半跪在水桶边,捧着我的脸,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我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此刻的自己。

“云初,你确定值得这样为我吗?或许有一天,你对我的爱,会狠狠的伤了你。”他闭上眼睛,用鼻尖轻轻摩挲着我的鼻尖,呵出的气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无论将来如何,我离你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身后半步,我始终都在!”我抚上他清瘦的脸颊,“我爱你。”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搂着我。

直到桶中的热水渐渐转凉,他才拿过浴巾将我包裹着朝卧房走去。小心的替我上完药后,就将我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外衣和鞋袜,与我同榻而眠。

“你……”我有些语塞。

“嘘!今夜我只想搂着你睡。”他的话顿时让我有些无地自容起来,我竟然想歪了,以为他会不顾我身上的伤口而让我侍寝,赶紧将头埋在他臂弯,他了然的笑笑,伸过一只手,替我将肩头的被子盖好。

我想,今夜或许会是我来到古代之后,睡的最踏实的一夜!因为能在他的臂弯里,这是我最渴望的栖息。

次日醒来,宸兮已经离开了,只有床榻旁的凹陷,昭示着昨夜的一切不是梦,我带着淡淡的甜蜜感觉,赶紧起床。也不知道慕容吟醒了没有,那两个丫头有没有给他换药,有没有替他煎药。简单的洗漱之后,我就朝悠然居厢房走去。

刚走入悠然居,一旁的丫鬟就告诉我,慕容吟一早便向宸兮告辞了,说有要事去办。

我若有所失的站在厢房门口,心里满满的遗憾,我甚至都没有开口向他道谢,他的伤口也不知怎样了。下次见面,亦不知会是何时,他就像是一阵潇洒的风,来去无踪,孟国最优秀的赏金猎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