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将血捻入手中, 久久不语。
封炤和镜也打量大地上横流的血液,这整片大陆俱被血液铺满,也不知道是何等生灵, 方才能铺满一个大陆的血液。
等楚灼站起身时, 众人皆看向她,镜问道:“楚姑娘,如何?”
楚灼未回答,纵身跃起,来到先前涌出泊泊血液的地方,说道:“我想下去看看。”
这里已是大陆深处,若是仔细寻找, 说不定能在这附近找到灵源之眼所在地,这样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此时大陆鲜血漫布, 它们像无边无际的血色汪洋,将大陆浸泡其中, 又像是覆上一层薄薄的血水,将大陆包裹成一个心脏,流动的血液黏稠腥臊, 冲天的血气,仿佛其中蕴养着一只可怕的血魔。
而先前涌出血液的地方,是一处深渊,此时这深渊仍被鲜血填充满, 看不到其下情况。
楚灼朝万俟天奇他们道:“尔等在此候着, 我们下去看看。”
我们指的是她和封炤、镜三人。
其他人虽然担心, 但也自知修为不足三人,皆听话地停留在大陆上,只要事情有异,马上施以援手。
接着,楚灼正欲要跳入那被血水填满的深渊之中时,封炤及时拉住她。
镜也一脸诧异的神色,仿佛在问,就这么下去?这也太生冷不忌了。
就算是镜,也被楚灼这等豪放在态度给惊了下。
碧寻珠默默地抬头,暗忖原来觉醒的主人,其实和过去没什么区别,依然作风很那啥。
封炤的灵识进入空间,尔后从空间里取出一截姆指大的树枝,那树枝碧绿如洗,散发神木的芬芳气息,正是青木神树的一截树枝,而且是刚从树上掰下来的那种。
封炤将之用寂灭神火凝炼一番,方才将之抛到血水中。
被炼化的青木神树的树枝落到血水上,迅速地变大,变成一叶轻舟。
“灼灼,上去罢。”封炤朝她笑道。
楚灼跃到轻舟上,封炤和镜随行其中。
进入这轻舟后,方才发现封炤将青木神树的树枝炼化为小舟时,保存了神木的气息,不仅能隔绝周围的血气,同时也用神火将其凝炼得坚固非凡,用来下潜至地下十分方便,不会受到周围的干扰。
轻舟像一艘潜水艇一般,沉入深渊下。
当它沉入深渊下时,小舟便竖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将轻舟和周围的血水分开。这是青木神树的绝对领域,大多数神木都拥有这样的领域,是神树的自我生成领域,一般也只有刚从树上取来的树枝方才有这般的领域,若是神树死亡,绝对领域便会渐渐地消失。
这也是为何神木如何让修炼者疯狂的原因。
轻舟一路下潜,周围皆是浓浓的血色,看不清楚沿途的环境。
三人皆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下潜多久,直到感觉前方的东西后,楚灼看过去,说道:“灵源之眼就在附近,不过……”她的眉宇微蹙,“它被污染了。”
看到这片大陆的情况,灵源之眼被污染并不奇怪,封炤和镜对此皆没有太大的意外。
轻舟停下来时,正在灵源之眼的附近。
灵源之眼附近的禁制并未被破坏,透过那禁制,他们看到布满血色的灵源之眼,灵源之眼中,卧睡着一个婴儿。
不,应该说,那是一个婴儿模样的生物,它虽然有婴儿的模样,但它的肌肤是血红色的,以它为中心,周围有万千血线同它的身体相连,与它息息相关。
而这片大陆会涌出如此多的鲜血,也是因它之故。
“这是……”封炤和镜皆凝眉不语。
他们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显然已经超出他们所知,不管是镜拥有上古时期镜泽君的记忆,还是拥有远古凶兽及白虎族两种传承的封炤,皆没在记忆中寻出此物。
只有楚灼静默不语,半晌方道:“这是血刹婴,太古之物。”
“什么?”两人惊讶地看她。
楚灼叹息,娓娓而道:“太古之时,太古之神终于寻找到可以前往的世界,纷纷脱离此间世界。无人知道祂们去了何处,据我所知,太古之神所去之处,并非是真神界,祂们去了一个更神秘的世界……”
“其实当年太古之神离开时,为了能完全脱离此间世界,将身上的一些神力留下来。那些神力……实则是不允许被带往另一个世界的,被污染的神力,这个世界曾经因为留下的神力溃散,一度差点崩溃,后来那神力凝聚成形,沉入地下,在时间的沉炼中,渐渐地消失……”
说到这里,镜和封炤俱已明白。
这只血刹婴,乃是太古之神留下的被污染的神力所凝聚而成,因它即将出世,导致大陆血流成河,整座大陆生灵陨落,供其出世。
可惜镜出现得正是时候,在大陆即将被血液覆灭时,将大陆上的生灵收入他的上古洞府空间里,算是救下整座大陆的生灵,让血刹婴没能得到整座大陆生灵的生命献祭之力,得以出世。
镜冷淡的神色微缓。
虽是无意之举,但能救下整个大陆的生灵,阻止这只诡异的血刹婴出世,于他而言,再好不过。
封炤盯着那卧在灵源之眼的血刹婴,它的双眼紧闭,看起来就像沉睡一般,问道:“灼灼,怎么解决它?”
连他都觉得这只血刹婴非常棘手,主要是这是由太古之神的神力所凝聚的生灵,充满不祥,以修炼者的力量,无法灭杀。
若是让它出世,估计又是另一个上古神魔般的存在。
楚灼思索了下,道:“最直接的方式,自然是将之尽快斩杀。”
“但我们没办法杀,是么?”镜反问。
楚灼点头,“我等皆不是太古之神,确实无法杀它。”这是神力凝聚而成的生灵,也只有太古之神才能将之斩杀。
“那……”
楚灼的目光落到封炤身上。
封炤眨了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阿炤,那个……”她难得有些吞吐。
封炤突然笑了,伸手为她理了下鬓角的头发,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罢,不管结果如何,我皆同你一起承担。”
不管是好的,坏的,他都会同她一起承担。
如果她仍是要承担起守护此间世界的责任,那他就放弃飞升成神,在寿元耗尽之前,陪她滞留在此间世界,纵使消失在天地之间,亦是甘愿。
楚灼的唇边露出小小的笑容,很快又抿起来。
她忍不住上前拥抱他,将脸靠在他的胸膛,唯有如此,才能克制住心中浮起的心绪。
镜的目光从相拥的两人滑开,看向那血刹婴,仿佛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它竟然缓缓睁开一双眼睛,与它血色的肌肤相比,它的眼睛是一种属于初生婴儿的纯粹黑色,干净无邪。
在它不知道的时候,它差点杀死一个大陆的生灵,只求出世。
但也在它不知道的时候,它其实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它是无辜的。
半晌,楚灼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他的怀抱,看向灵源之眼中的血刹婴,神色不悲不喜,看似平静,却又仿佛无限温柔包容。
血刹婴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朝她伸出血红色的手。
这一幕看起来非常恐怖,好像这只血刹婴要对她做什么。
然而楚灼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生灵刚出生,还未来得及犯下业孽,它的生死,即在她的一念之间。它的未来,也在她的一念之间。
楚灼走出轻舟,身边形成一个灵力罩,隔开周围的血液,进灵源之眼的禁制之中,朝着血刹婴而去。
封炤和镜站在禁制之外,紧张地看着她,封炤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掐紧,仿佛只要那只血刹婴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楚灼来到血刹婴面前,它的手仍伸在半空中,咧嘴朝她笑着。
它的笑声非常古怪,很难将它当成正常的婴儿看待。
楚灼伸出手,握住那只血色的手指。
血刹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它翻着身,仿佛努力地朝她爬来。
楚灼终于将它抱到怀里,她的衣服被血刹婴身上的血渍弄脏,但她却并不在意,将它温柔地拥入怀中,轻轻地抚着它脑袋上覆着的一层稀薄的红毛,轻声说:“你是被太古遗留下来的生灵,以后就叫封刹罢。”
在她的声音落下,整个大陆颤动起来,血刹婴身上的万千根血线渐渐地消失。
随着血线的消失,它身上的血色也渐渐地退去,最后变成一个虽然皮肤仍是红通通的,但到底比较像正常的婴儿了。
血刹婴朝楚灼笑得更欢快,伸出有力的手臂,抓着她的衣襟,抬起脑袋好奇地看她。
楚灼从空间找出一块布,将它包起来,走出灵源之眼。
封炤和镜站在那儿看她,以及她怀里的那只红皮肤小猴子。
在时魅族为它命名时,它便不再是一只可怕的血刹婴,而是拥有名字的生灵,被这世间承认。
楚灼抱着怀里的婴儿走到两人面前,朝他们笑道:“让你们久等了。”
然后她转向封炤,将怀里的婴儿递过去,说道:“阿炤,给,这是你儿子。”
封炤:“…………”
血刹婴朝封炤咧嘴笑起来,笑容非常灿烂可爱。
封炤盯着这只正在朝他笑的红皮小猴子,面无表情,他、他还没和灼灼生小神兽呢,就有了个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