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叹了口气,捂着电话低声说,“老范,你是大好人,谢谢你。”
老范呵呵笑,“聪明丫头就该做聪明事儿。”
他说好人做到底,顺路开车过来接我,把已经买到的几样药交给我,另外冰袋实在不知上哪儿买去。我知道附近一间药店有,便约好时间让他在底下车库等着,我先去买冰袋。
老范特意叮嘱,“你悄悄下来就是,别让其他人看见,这种时候别人指不定怎么想你,知道吧丫头……”
我苦笑,“知道了。”
回到饭桌上,程奕他们正端着酒找我,我爽快地自罚了三杯,趁机请假提前告退,理由是刚刚接到朋友电话,有点急事。
买了冰袋,我在另一个路口等老范,他开着纪远尧那辆车,牌照惹眼,不便停在近处。
这路口有个的士站,竖着巨幅灯箱广告牌,背面是一部近期上映电影的广告。
我拎着冰袋转到背后,看那电影广告打发无聊。
前前后后的路人络绎不绝走过,我本来全未留意,直到不经意间,听见熟悉的说笑声,已近在跟前……竟是两个销售部的女同事过来了。她们像是也提早离开,一起站在广告牌前方等出租车,和我就隔一道灯箱,并没瞧见我。
一边等着车,她们一边在聊天。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说笑声不时被车声人声掩盖,我只听见几句零星对话。
“看不出来吧,以前那模样多清高,还不是一样走上层路线。”
“人家攀的可是高枝,爬得比谁都快。”
“往上爬就爬呗,谁都一样,我就看不惯她那股清高劲,假得要死,好像就她一个干净,干不干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你说凭什么穆彦那么护着她?”
“还能凭什么,全世界都看到了,他俩那个亲热样子……”
“喂,车来了!”
我默然听着,面对明亮的广告牌,眼前灯光晃得白花花一片。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话,总会有人这样说的,不是吗。
我这样反问自己。
如果几天之前听到,我会满不在乎地想,随你们胡说去吧——可现在我手拎着冰袋,等着老范的车,正要去人家家中送药,这该叫什么呢?
叫敬业,叫为工作?
我自嘲地笑笑,自知不仅如此,却也并不难堪。
这个从天而降的职位,正因来得轻松,也更害怕突兀失去。我一直小心翼翼,却还是有了今天的疏失。苏雯说,这没什么关系,可谁知道纪远尧是否也这样想。短短时日,我还无法揣摩到他的性情习惯,也许他表面温和,实际严苛,会因此认为我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并不值得信任,就此将刚刚建立的一丁点认同感收回。
失去纪远尧的认同,我很难想象,以后会是怎样一个进退两难的狼狈境地。
我的工作,是个外表光鲜的玻璃瓶,哪怕出现一条再细的裂缝,也得第一时间补救。
手机在包里振动,老范的车已经到了。
上车之后老范也没说什么,一路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到了纪远尧公寓楼下,老范将药交给我,敦厚地笑着说,“去吧,没什么的。”
我看着他,“老范,我是不是挺假的?”
老范一愣,“你假,那别人不都是塑胶人了?”
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