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晨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时歇时起,一阵风雨刮起一层寒意,夏天的影子仿佛还在昨日阳光里流连,转眼秋天已无声无息到来,这短暂的几个月过得尤其快。
今晚的饭局,我们出动两位高层,对方也是广告、财经、新闻的“头面”尽出,彼此都给足颜面。沈红伟也在,虽然是叨陪末席,可见也混得不错。
让我意外的是,许久之前与纪远尧一起出去吃饭,在餐厅遇见的那位美女记者杜菡也在,不知什么时候从记者变成广告中心副主任了,上位真够快。
饭桌上谈公事比在谈判桌上容易许多,算是中国特色也是人性本色。
广告份额换媒体支持,一分钱一分货,交情也是用钱养起来的。
一番觥筹交错下来,都喝了不少酒,穆彦有三两分薄醉,笑起来平添风流不羁神采。程奕却格外低调寡言,对方同他说什么都只是笑而不语,一派谦和地倾听。以他现在代总经理的位置,并不需要亲自来与媒体应酬,穆彦特意要程奕一起来,必然有他的意思。
大概是下雨降温,有点感冒,我没喝多少酒就头疼起来。
喝酒也有状态差别,今天显然不宜饮酒,渐渐眼前迷蒙,晕乎乎看见穆彦目不转睛在看我。
我笑了笑,他却皱眉。
散了饭局,走出餐厅大门,风一吹脚下竟有些浮。
穆彦走在我身旁,似不经意回头,“没事吧?”
程奕诧异,“安澜喝高了?”
“没事。”我摇头笑笑,迎面却一阵风吹来,套裙丝袜全不当风,顿时瑟瑟,酒意激得头更痛了。徐青去车库取车,好一阵还没来,面前待客的出租车慢慢滑到我们面前。
穆彦看了我一眼,转头对程奕说,“她这么冷,我先送她回去好了。”
我说不用送,他睬也不睬,拦下出租车,径自打开车门,“上车!”
程奕饶有兴味笑着,“去吧,去吧,周末愉快。”
我坐进出租车后座,穆彦却没有坐到前面去的意思,我只好让到里侧。他关了车门,将我家地址告诉司机。车开出去,风从窗缝吹进来,他又叮嘱司机关窗。
“还冷吗?”穆彦问我。
我放下环抱的两臂,“不冷。”
穆彦皱眉,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真的不冷。”我忙摇头,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已扔了过来。
“你这样会感冒的。”我抱着外套,想要递还给他,他却默不作声低头整理自己的衬衫,理也不理我。出租车突然加速,司机探头往窗外看了眼,啐了声,“开个跑车了不起啊,非要超上来!”后面果然有个想超车的敞篷宝马,开得毛躁嚣张,惹毛了出租车司机,故意不让道。
穆彦和我相视一笑。
前面车到一个转弯路口,我刚想提醒司机慢点,却被一个急甩抛向一侧,猝不及防地靠上穆彦。我狼狈地刚要坐直,前面突然灯光刺眼,司机叫了声“哎呀”,车子在转弯中突然踩了急刹,原地打横,巨大惯性几乎将人和车都掀起,几乎同时,又一下猛烈撞击的冲力从后方传来,我失去重心,将要撞上前座的刹那,被一双手臂用力揽住。
惊心动魄瞬间,我大脑空白,本能抓住穆彦的手。
尖利摩擦声里,车子擦过道旁护栏,颤巍巍刹住。
只差那么一点就要侧翻过去,司机抱住方向盘直喘气。
我一身冷汗冒出来,心怦怦剧跳。
“安澜?”
穆彦的声音近在耳畔,我回过神,发现我在他臂弯里,被他紧紧抱着,一动也动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抓着他的手,抓得太用力,指甲掐住他手背。
我慌忙松开手,一抬头,看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昏暗里,这目光像火星溅烫。
“没事了。”他抬手抚上我的头发,将我按在胸前。
有力的心跳声透过他薄薄衣衫,一下下击打在耳畔。
悬紧的心,在这一刻落下,像落回软绵绵的云朵里。
温热气息迫近,他低了头,下巴抵在我鬓旁,呼吸酥酥拂过耳朵。
仅有的一丝清醒,在用它孱弱声音叫我离开,我却像被催眠,被蛊惑,失去了力气。
我没有动,任由他静静地抱着,听着他的心跳声,周遭一切都变得遥远……被撞打横的车,闪烁的灯光,纷乱的人声,前排司机的动静,全都不在我眼里了。
直到,哐一声,车门被粗暴的踢了一脚,震得玻璃喀喇响,外面一个人踢着车门高声叫骂。
惊魂未定的司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骂声娘,跳下车与外面那人理论。
我们跟着推门下车,见后面的宝马收势不住撞上来,与出租车追尾了。
宝马撞坏一个车头灯,出租车尾部撞得一塌糊涂,前面也在护栏上撞得不轻。刚才转弯时,我亲眼看见是宝马强行超车,逼得出租车司机为了躲避另一辆车,急刹打滑,才跟后面的宝马撞上。显然吃亏的是出租车,理亏的是宝马。
可宝马车主气势汹汹,上来猛踢车门不说,更对出租车司机破口大骂。
这人是个高壮的胖子,出租车司机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两人都怒气冲天,没说几句就开始推搡。
没想到好好的回家路上,遇上这破事,我无奈转头,却见穆彦正拿着手机,不知在对谁说,“你来一下,我遇到点麻烦,在华新路上段,刚过了高架桥。”
“谁,康杰?”我随口问。
穆彦没回答,挂了电话,皱眉看那出租车司机与宝马车主的纠纷,脸色冷冰冰。
那边胖子越来越嚣张,说话间手指头几乎戳到出租车司机脸上去。
出租车司机又气又急,与他理论不清,只说等交警来。
那胖子冷笑问,知不知道交警大队的某某是他什么人。
司机说,随便你把谁叫来,这事总要讲理。
胖子说,理,有钱才有理,老子撞死你也就是拿钱埋了,你能怎么样?
司机气得骂了句粗话,胖子一脚踹去,将他踹到地上,抬脚恶狠狠又是两下。
我失声叫道,“不要打人!”
话音没落,司机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挨了胖子一脚。
穆彦快步过去,挡开了胖子,将司机扶起来。
有围观的路人也在指指点点,胖子叉着腰没再动手。
我们将司机扶到路边坐下。
看他嘴角破裂,流着血,我忙取面巾纸给他。
司机手在哆嗦,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穆彦问他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他默然摇头。
胖子鄙夷不屑地看着我们,“装死卖活,傻X!”
我抬头,“你不要太过分了!”
胖子打量我,皮笑肉不笑的,“唷,不好意思,还让个美女受惊了。”
我冷冷看他。
穆彦放开出租车司机,站起身来。
我想拉住他,却拽了个空。
胖子一脸贱笑还没笑完,下一刻已发出杀猪般尖叫。
穆彦的拳头落在他胃部,让他变成一只弓起来的臃肿虾米。
胖子的脸色瞬间煞白,后领被穆彦拎住,却像蛮牛般发了狂,合身想将穆彦撞倒,等待他的是更重一记反肘落在背脊,直接让他面朝地面,以嘴啃泥姿态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