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

作者:寐语者

  他接我的电话,依然是直接叫一声名字,“安澜?”

  当这个声音传来,我怔怔对着电话,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口。

  电话的另一端也没有声音,就这么安静地听着,等着。

  我将包房的门推开一线,传出歌声。

  “听到了吗?”我问电话里的穆彦。

  “什么?”他没听清。

  我将房门再推开些,“你听,他们在唱歌。”

  傅小然和两三个销售部的女孩子已经泪眼婆娑,跑到台上和康杰一起唱。  老得不能再老的一首歌,公司里的85后大概不曾听过,当年唱着这首歌同我们的青春岁月一起走过的小虎队如今也都老了,也都天各一方了。

  “南风又轻轻的吹送,相聚的光阴匆匆,亲爱的朋友请不要难过,离别以后要彼此珍重。绽放最绚烂的笑容,给明天更美的梦,亲爱的朋友请握一握手,从今以后要各奔西东。不管未来有多遥远,成长的路上有你有我……”

  平平常常的歌词,简单回旋的调子。

  偏偏是一枚击穿最后防线的催泪弹。

  我哽咽在电话的这一端,“听到了吗?”

  那端沉默。

  我跟着他们,五音不全地低声唱,“当我们飞向那海阔天空,不要彷徨也不要停留,不管岁月有多长久,请珍惜相聚的每一刻……”

  在他说要离开的那个晚上,我没有哭;

  在看见他空荡荡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没有哭。

  我想我不在乎,我想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没什么大不了。

  电话里传来低柔得不像他的声音,那么软,那么轻。

  “不要哭……傻丫头,不要哭。”

  我在泣不成声之前挂掉了电话。

  今夜下半场的唯一主题是喝酒。

  全年的压力和情绪,在这时候得到集体发泄。

  人人都在扎堆的喝,上司和下属的界线被酒冲淡,部门与部门的竞争,谁与谁的较劲也在杯影交错间打破。在左右惊诧起哄的围观下,我和康杰一杯接一杯较劲似的悍饮。

  他拍着我肩膀,大声说,“不管以后怎么样,咱们照样还是好兄弟!”

  “好姐妹行不行?”我笑着问。

  “不行!”康杰大摇其头,大着舌头说,“所有的公司都是男人当牲口使,女人当男人使,你要接受现实。”

  我点头,“好吧,工作需要花瓶的时候,我就是女人;需要苦力的时候,我就是男人。”  他笑倒在沙发上,仿佛我这话真的很逗乐。

  我也跟着他笑,笑声里的眼泪不会引人侧目。

  这是我有生以来醉得最厉害的一个晚上。

  直到纪远尧过来将我酒杯拿走,朦胧摇曳的视线,已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那时我已醉眼朦胧,依稀记得他蹙着眉头,记得他衣服上传来好闻的味道。  我抬起头,满世界只见他的眉目,下一秒天旋地转,攀住他的手臂不敢放开,直坠入黑暗。  ……

  当神智再度清醒过来,睁眼,只看见车窗外掠过的街灯,一团橘黄从浓黑夜色的划过。  我一个人静静靠着后座,身上盖着温暖的外套。

  开车的是老范。

  我问他纪总呢。

  老范头也不回,不知什么时候和我说话不再像从前一样亲切随意,变得客气疏离,“程总开车送他,他让我先送你回去……前面就快到了,你再休息会儿吧。”

  

  

  三十五章(上)

  

  新公司的筹建进展很顺利,

  这次和纪远尧一起过来,检查完筹备工作,一切都已就绪。

  明天纪远尧将飞回总部,向董事会做最后一次报告,得到通过之后,两地新项目的合作性协议即可签订,新团队核心成员的人事部署也将确定。

  一个新的开拓时代就要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