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如风如龙(三)
周子秦赶紧问王蕴:“那么张兄弟的事……”
王蕴目光转向黄梓瑕,她看到他眼中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
王蕴转头对张行英说道:“你今日身手大家都看到了,着实不错。我们这两日便会研讨商议,你静候即可。”
周子秦兴奋地抬手与张行英击掌。
这边他们几人还在庆祝,那边同昌公主勃然发作,声音远远传来。她指着那匹黑马大吼:“所有人都没事,偏偏驸马就这么凑巧,差点没命?”
众人都知道同昌公主娇纵至极,几位王爷 只当没看见,打球的人尚可去安慰韦保衡,管马与管击鞠场的小吏则惨了,只能低头挨训。
皇帝拍拍同昌公主的肩,说:“灵徽,稍安勿躁。”
同昌公主霍然回头,抓着他的衣袖,叫他:“父皇……”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竟带着难以自抑的一种恐惧。
皇帝诧异问:“怎么了?”
“父皇,前几日……荐福寺中,那么多人,偏偏我身边的宦官就这么凑巧,在人群中被雷劈死。现在又轮到驸马……父皇您难道觉得,我身边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都只是意外吗?”同昌公主说着,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我身边,跟了我十几年的宦官就这样活活被烧死了呀!我的驸马,现在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要不是他应变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了!”
郭淑妃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灵徽,你别多想了,一切不过是突起变故……”
“父皇,什么叫突起变故?宦官死了,驸马伤了,万一……万一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呢?”她面容苍白,鬓边金步摇瑟瑟乱抖,画出惶急不安的弧度。
皇帝见女儿这样惊惶,也不由得动容,安抚道:“怎么会?有父皇在,谁敢动朕的女儿?”
郭淑妃看了同昌公主一眼,拥住她的肩膀,说:“行啦,放宽心,并没什么大事。”
同昌公主却甩开郭淑妃,哀哀望着皇帝,说:“女儿求父皇一件事!”
皇帝怜惜地低头看她:“你说。”
“我听说,那个夔王府的小宦官杨崇古破案十分厉害。我看大理寺的人口口声声说是天谴,绝对是找不出真相了,请父皇一定要答应女儿,让杨崇古过来调查驸马和魏喜敏这两件事。”
黄梓瑕没想到同昌公主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得怔了一下。
而皇帝显然也是诧异,看了黄梓瑕一眼,沉吟不语。
同昌公主情急之下抱住了皇帝的手臂,摇晃着如小女孩般乞求:“父皇!女儿……女儿真的很担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以后就再也看不见女儿了……”
“别胡说!”皇帝打断她的话。
同昌公主仰望着他,那一双眼睛中渐渐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滚落下来。
皇帝见到她这般模样,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问李舒白:“四弟,既然公主这样说,不如你就将这小宦官借调到大理寺中,帮助崔纯湛调理一下荐福寺那场事情?”
李舒白不动声色道:“请皇上恕臣弟愚昧,荐福寺那场混乱,不是因天降雷霆引爆了蜡烛,致使发生踩踏悲剧么?公主府上宦官之死,想必是因凑巧被挤到了蜡烛近处,才会在起火时不幸被引燃。”
“若说只是这一件事的话,尚可说是凑巧,可驸马这件事呢?为何都是与我有关的身边人出事?”同昌公主问。
见她说话这般无礼,郭淑妃忍不住拉了同昌公主一下。而皇帝也责怪地说道:“灵徽,怎么跟你四叔说话?”
同昌公主勉勉强强低下头,说:“四皇叔,侄女如今身边时有祸患发生,您难道连一个小宦官都舍不得?您就让他给我出几天力吧,好歹之前四方案那么大的案子,他轻轻巧巧就破了,您让他帮我查看一下身边的动静,又有什么打紧的?”
郭淑妃在旁边皱眉道:“灵徽,我听说夔王不日就要出发去往蜀地,杨公公是夔王身边近侍,你却要他留下来帮你,似乎不妥?”
“四皇叔身边服侍的人那么多,少个把又有什么关系?”同昌公主目光看向黄梓瑕,“杨公公,你倒是说说,此事你是拒绝,还是答应?”
黄梓瑕沉吟片刻,说:“以奴婢浅见,荐福寺踩踏事件,确实出于天降霹雳,凑巧引燃了蜡烛。此事源头在于天雷,即使奴婢想要查找凶犯,亦不可能向上天寻索。”
同昌公主悻然一指韦保衡,又问:“那么驸马此事呢?”
“驸马自己牵的马,之前亦曾经换马。以奴婢看来,大约又一个意外。”
“意外,意外,我不信有这么多意外!”同昌公主狂怒,那张漂亮单薄的脸上,尽是咄咄逼人的锋芒。她瞪着黄梓瑕,怒喝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要让差点害死驸马的管马人千刀万剐!还有,京城防卫司衙门里管马的所有人,都要负责任!”
“灵徽,你近来脾气见长,克制点。”郭淑妃拉住她说道。
同昌公主摔开她的手,只一味看着皇帝,一张脸只见煞白发青,让人担心她怒极了会晕厥过去。
皇帝无奈,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满是疼惜。
李舒白见他这样,便在旁边说道:“皇上,其实臣弟原本打算近日要去蜀地,但临时又有些许小事未曾办妥,估计会拖延几天。既然同昌看上了杨崇古,那么就让她借调到大理寺几日,跟着他们跑一跑此案吧。若能让同昌心安,那是最好。若是最后没有结果,也是杨崇古能力所限,到时同昌想必也能谅解。”
“四弟能体谅,那是最好了。”皇帝无奈看了同昌公主一眼。
同昌公主朝着李舒白行了一礼,声音僵硬地说:“多谢四皇叔。”
郭淑妃也自松了一口气,与皇帝交 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但黄梓瑕站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她眉目间似有隐忧。
同昌公主向黄梓瑕看过来,问:“不知杨公公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黄梓瑕略一沉吟,说:“从那匹马下手吧。”
驸马被公主府侍从扶走,而同昌公主跟着淑妃的銮驾,缓缓向着公主府行去。
同昌公主靠在车内榻上,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颠簸中跳动的车帘。虽然是厚重的锦帘,但外面炽热的陽光还是隐隐透了进来,随着帘幕的跳动,光线也微微波动,投在她们两人身上,一种动荡不安的气氛在她们之间流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