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不明白后土在惊叫什么,等看到阿珩的背脊透出点点红光,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祝融一击不中,知道已经再没机会,对共工招呼了一声,立即驾驭坐骑去追青阳。
蚩尤顾不上祝融,和后土一前一后追在阿珩身后,蚩尤叫:“阿珩,快点停住。”
后土也不停地叫“妭姐姐,妭姐姐,你停下,让我用灵力帮你先压住冥火,我们再立即去高辛的归墟。”
阿珩被烧得晕晕乎乎,脑中胸中都激荡着悲伤,听而不闻,只知道让阿獙拼命飞,用力地飞,此生此世,她不想再见到蚩尤。
蚩尤卷起了大风,想抓回阿珩。
阿珩催动全部灵力,用驻颜花驻起一道桃花屏障,与蚩尤的风对抗。
冥火没了灵力的压制,从肩膀和胸部迅速向全身蔓延,阿珩的整个身体都透出红光来。
蚩尤满面恐惧,不敢再抓阿珩,求她,“阿珩,不要再动用灵力了,一点都不要动!”
蚩尤和后土不敢步步紧逼,只能跟在阿珩身后。阿珩感觉到五脏六腑之间好像沸腾了,锥心噬骨的疼痛熊熊燃烧着,她站在阿獙背上摇摇欲坠。
蚩尤给后土打了个眼色。
蚩尤说道:“阿珩,你骗就骗吧,我不生气了,我不在乎,就是虚情假意我也要!”
他不提此事还好,他一提,阿珩只觉悲愤交加,回身把驻颜花扔向蚩尤,凄声说:“自从相逢,你一追再追,口口声声,宁肯血溅衣衫,只要我眼中有你,宁肯血漫荒野,只要我心中有你。我眼里有了你,心中有了你,可你眼里、心中可曾真正有过我?我告诉你,从今而后,你我恩断情绝,我会彻底忘记你,若我眼里还有你的影,我便剜去我的眼,若我心中还有你的人,我便毁掉我的心!”
后土抓住阿珩说话,注意力分散的机会,立即出手。
阿珩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动不能动,整个身体被黏土紧紧包着,变成一个陶俑。阿獙也被土灵束缚住,悬浮在半空,不能动弹。
蚩尤让逍遥去接阿珩,却突然发现他们一逃两追间,不知不觉已经飞到日落之地。阿珩的下方不是虚空,而是吞噬一切的虞渊,即使以鲲鹏的大胆也不敢飞进虞渊。
阿珩感受到冥火烧到了她的心脏,即使被封在陶俑中,也痛苦得在全身颤抖。
蚩尤心急如焚,让逍遥尽量飞得距离离虞渊近一点,想用藤条把阿珩拉回来。
隔着虞渊上空的黑色雾气,蚩尤与阿珩眼神相触,他看到阿珩眼中的决绝孤烈,忽然间遍身寒气。
三日前,阿珩对他唱着山歌,接过他的驻颜花时,是一心一意,可她伤透了心,扔还他驻颜花时,也是一心一意。
身体里的冥火烧着阿珩的五脏六腑,炙心噬骨,好似要让她为自己的轻浮、轻信付出最痛苦的代价,可是这么多年的温柔缠绵和蚀骨销魂的快乐——她不后悔!
当她在小月顶上,许诺桃花树下不见不散,约定了今生,就决定了不管日后发生什么,都不后悔!
她不后悔爱过蚩尤,她只是决定,从今日起,要彻底忘记他!
“阿珩,我一定能救你。”蚩尤的藤蔓就要裹住阿珩。
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猛地一用力,整个身体直直地从阿獙背上掉下,蚩尤的藤蔓落空。
“阿——珩——”
蚩尤撕心裂肺地凄声惨叫,不管不顾地从逍遥背上跃过去,想拉住阿珩。
两人像流星一般,一前一后,迅疾坠落。
终于——
他用藤条拉住了阿珩,可虞渊上空浓稠的黑雾已经缠绕住了阿珩的头,拉扯着阿珩向下陷去。
蚩尤用尽全部灵力抓着阿珩,藤条断一根,他说拼尽灵力再生一根,可他的灵力根本难以和虞渊对抗,自己也被带着坠向虞渊。逍遥的双爪抓着蚩尤,身形突然涨大,扇动双翅,拼命向上飞,卷得整个天空都刮起了飓风。
逍遥一次振翅,能扶摇直上几千里,可此时,它拼尽全部力量也拉不起蚩尤,阿珩的身体被吞没到腰部,蚩尤也被一点点拉着接近虞渊,连带着逍遥也坠了下去。
逍遥一边本能地对生充满渴望,一边却无法舍弃似父似友的蚩尤,只能昂起脖子,对着天空发出哀鸣,无奈地任由死亡一寸寸迫近。烈阳不顾逍遥扇起的飓风,强行冲了过去,用嘴叼着逍遥头顶上的羽毛,拼命把逍遥往上拉,太过用力,它的嘴连着逍遥的头都开始流血。
被定在高空的阿獙也想冲过去帮忙,可是他叫不出,也动不了,两只眼睛开始掉泪,随着阿珩的身体被虞渊一点点吞噬,它的泪水越流越多。
后土一直用足灵力帮阿珩封锁幽冥之火,可是当阿珩被虞渊吞噬过腰部时,他突然发现已经感受不到一点阿珩的气息,土灵封锁的陶俑内已经生机全逝,阿珩已经被冥火烧死!
那个在他最无助时,保护过他,鼓励过他的妭姐姐死了!那个让他变成了今日后土的妭姐姐死了!那个他曾无数次暗暗发誓等他成为大英雄,一定会报答的妭姐姐死了!
后土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黑雾就要卷到蚩尤,后土突然惊醒,撤去附在阿珩身上的灵力,对蚩尤大喝:“放手!妭姐姐已经死了!”
蚩尤身子巨颤了一下,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恶狠狠地咬破舌尖,用心头血滋养着藤蔓,更用力地把阿珩往上拉,可他的灵力根本无法和整个虞渊对抗,他越用力,自己就越往下坠。
后土悲声大叫:“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抓着她也没用了。”
“你抓着她也不可能再救活她,只会害死自己!”
“蚩尤,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抓着的是个死人?”
“妭姐姐既然救了你,你就不能现在死!”
蚩尤一言不发,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用力抓着阿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珩,眸中是疯狂的绝望和沉重的悲伤。
无论后土如何叫,如何劝,蚩尤就是不承认阿珩已经被烧死,固执地抓着阿珩,坚决不肯松手,后土意识到,蚩尤不可能让阿珩从他手中坠入永恒的黑暗。
第一次,他对被他们叫做禽兽的蚩尤有了不同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