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作者:猫腻



    不是远方看上去的那道山脉,而是更加真实的一座岩山。

    这座岩山并不是特别高大,却仿佛与大地深处的岩石连为一体,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

    肖张走到山前,停下。

    星光落在他的脸上,被白纸反射出来,显得更加白,有些像雪老城后的月光。

    很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铁枪红缨轻舞,竟把那些星光带的游走了起来。

    星光仿佛变成了真实的存在,丝丝缕缕。

    世界是相对的。

    虚无变成真实,那么真实的事物呢?

    星光里,肖张的身形时隐时现,仿佛随时可能消失。

    如果只用肉眼观察,根本无法确定他的位置在哪里。

    这是洞彻天地法理之后的道象。

    今夜他刚刚破境成圣,对天地法理的领悟还有所不够,远远谈不上掌握,这时候明显已经进步了很多。

    这就是神圣领域强者的能力,无论是战斗还是沉睡,都可以让他们与这个世界更深的彼此认知。

    黑色的岩山高处有两团火苗,幽冷至极。

    低沉而漠然的声音从岩山里响起。

    “数百年来,论战意之强,你可以排进前三。”

    焉支山人似乎知道肖张还有战力,但他并不在意。

    就算还有陈长生与徐有容,他也不在意。

    他表现的很是淡然,还有心情评价对方。

    以他的见识,这种评价可以说是极高的赞誉。

    肖张却不领情,说道:“你这妖怪,话倒是挺多。”

    魔族向来自称神族,但被称为魔,也不怎么生气,所谓魔神一体,便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们非常不喜欢被称为妖怪,或者是因为这容易让他们联想到妖族,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大多数时间,妖族都在扮演着魔族奴仆的角色。

    焉支山人的眼神变得更加幽冷。

    肖张冷笑说道:“怎么?浑身上下都是石头,当然就是妖怪,难道你还不服?”

    焉支山人说道:“吾乃山人。”

    肖张笑道:“哈哈哈哈!什么山人,不过是个黑山老妖罢了!”

    沙哑的笑声回荡在草原里。

    笑声骤停。

    肖张一枪刺了过去。

    星光洒落在草原上,仿佛清浅的溪水。

    随着铁枪刺出,那片星光忽然动了起来,变成了一匹布。

    铁枪落在了岩山之间,星光随之落下,然后绽开,碎成无数银屑。

    这画面极其美丽,看着就像是烟花,又像是真实的花朵瓣瓣绽放。

    ……

    ……

    数里外的夜色里忽然绽开了一朵银色的花朵。

    陈长生与徐有容知道,那是铁枪与山崖的相遇。

    紧接着,那处的草原生出一道黄龙,呼啸而起,其间隐隐有一抹红色时隐时现。

    两道强大的气息,直接带起了数里方圆里的所有沙砾,星光骤然暗淡,极难视物。

    焉支山人的境界实力果然深不可测,在应对那道恐怖铁枪的同时,居然没有忘记继续镇压陈长生与徐有容。

    夜空里那座山脉猛然下压,像手指般的五座山峰直接拍进了南溪斋剑阵里。

    刺耳难听的摩擦声不停响起。

    无数崖石被剑切开,簌簌坠落,在半空便化作青光散去。

    那只手掌般的山峰离地面更近了些。

    梧桐树弯曲到了极点,随时可能断裂,枝丫间的青叶更是已经几乎落尽。

    徐有容早有准备,平静如常,轻声说道:“走。”

    一道清光闪过,土狲在原地消失。

    陈长生把它送进了周园,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一对洁白的羽翼在夜风里展开,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一道流光照亮草原,两道凤火贯穿夜色。

    沙尘与草屑组成的狂风里,出现了一道空洞。

    徐有容与陈长生来到了焉支山人身前。

    两道剑光亮了起来,无比明丽,然后合在一起,变成了一道夺目的剑虹。

    铁枪再现,嚣张无比地带着剑虹轰向岩山,在夜空里开出一朵跋扈的花。

    一声巨响,大地震动不安。

    无数碎石飞起,像箭矢一般撕裂夜色,数十里方圆里,不知道多少野兽被砸死。

    烟尘渐落,焉支山人的身影渐渐出现。

    山的中间出现了两道极其深刻的剑痕,用眼望去,只怕深约尺许。

    那两道剑痕交叉而过,看上去就像是雪老城的魔族王公们最熟悉的南十字星座。

    剑痕相交的地方要比别的地方更深,形状很圆,边缘光滑,就像是工匠用器具凿出来的洞,看着幽暗至极。

    那里铁枪留下的痕迹。

    如果把这座岩山比作一个人,剑痕与枪洞所在的位置就是人的胸口,稍微偏左,正是幽府之所在。

    嚣张一枪,双剑合璧,终于突破了焉支山人的防御。

    那个位置就是焉支山人唯一的漏洞。

    这是徐有容算出来的。

    问题在于,那个洞是否完全穿过了这座山?

    ……

    ……

    草原地表上到处都是裂口,黑色的泥土与草屑混在一起,早已不能分开。

    肖张躺在地上,脸上的白纸被血浸透,盯着数十丈外的焉支山人。

    陈长生也受了重伤,盘膝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不停地咳着。

    纸上的洞很黑,肖张的眼神很幽深,他的声音很沙哑,就像破了的钟。

    “他妈的,这样还不行?”

    陈长生叹了口气。

    他们破了山势,却无法推平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