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案

作者:大风刮过



    杜小曼被雷焦了。“玉儿”的手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影,影帝……您好。您强。您实至名归!她耳边又低低送进一句话:“别停,继续和我讲道理。”玉儿颤抖的肥肉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姐姐真好……”额滴神哪,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销魂。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杜小曼清清喉咙:“乖,你这么可爱,姐姐怎么可能对你不好呢……”呕∼∼那个,那个……该讲啥啊?她的大脑都变成一锅粥了,怎么想出洗脑台词?她努力用甜腻的声音说:“对了,玉儿,如果你常常不开心的话,我告诉你一个能开心的方法好不好?不开心的时候,你就看看月亮。”上课,得要点题。月亮,就是月圣门的主题。杜小曼找到了感觉,动情地说:“你看月亮,它那么白,那么亮,那么圣洁,能够荡涤我们心中的污垢!你看着月亮的时候,有没有感到心突然宁静了下来?”她的手被捏了捏。那双离她贼近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亮的。“玉儿的窗户,朝北……看不到月亮……”杜小曼一阵狂躁,你就是来耍我玩的对吧。“朝北,看不到月亮,但你能看到月光呀。银白的,温柔抚慰众生的月光。推开窗户,把手伸出去,就能触碰得到。饿得慌,睡不着的时候,你试着把自己的房间,想像成一个港湾,你就是泊在月下的一只小船……静静地摇啊,摇啊,就睡着了。”“要是翻了怎么办?玉儿不会游泳……”夕浣姐姐,你进来吧!把这货叉成一块冻豆腐,我谢谢你!杜小曼冷冷一挑嘴角,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不会的,月神会救玉儿呀。她会轻轻地抱起玉儿,带你漂浮到天上去∼∼”“玉儿这么重,月神姐姐抱得动么?”杜小曼呵呵地笑了:“玉儿在月神姐姐的眼中,是最可爱,最小巧的,月神姐姐轻轻一捞,就把你捞到了月牙上,然后在月牙里摇呀摇呀……”她即兴唱了两句:“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姐姐唱得真好听。”我想把你拍成老婆饼!杜小曼狠狠掐了一把丫的脸,手感很是真实。“玉儿要不要跟姐姐学?你将来可以唱给王公子听。你,想不想做王公子的小媳妇?”这次影帝没有吭声。杜小曼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乖……”门开了,夕浣闪了进来,轻声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杜小曼演出了心得,先技巧性地顿了一下,再拍拍“玉儿”的手,然后才迅速站起身,凑近夕浣低声问:“我们,不带她回圣教么?“夕浣悄声道:“暂时不必,今晚先到此为止。”杜小曼点点头,夕浣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玉儿”的头顶:“嘘,今晚先睡吧,以后姐姐们会常到梦里来看你,好么?”“玉儿”呆呆地问:“梦里……”夕浣的声音格外格外的缓慢,一股幽香从她袖中散出:“对啊……梦里……”“玉儿”再愣愣愣愣地看着夕浣,慢慢合上了眼皮。夕浣起身,悄声对杜小曼说:“走。”杜小曼跟着夕浣离开了宅子,翻过墙头,四周仍是沉沉的黑暗寂静。夕浣带着杜小曼,却拐上了另一条路,又钻进小巷子,七绕八绕,马车停在巷子的尽头,像一抹夜中的幽魂。上了马车坐下,夕浣从座椅下取出什么,丢给杜小曼,原来是当时她们丢下的披风。马车在街道上遛达了一圈,回到客栈门前,夕浣从车座下取出一个提篮,递给杜小曼一根新簪子,一对新耳环,示意她换上,两人方才先后下了马车。客栈大堂中依然亮着灯,仍有客人在吃饭,过道上,提着大茶壶的老妈子冲杜小曼和夕浣福了福身:“两位夫人买了好些东西。“夕浣笑道:“可不是,我们好不容易到州府城里来一趟,看见什么都想买。”进屋合上房门,杜小曼正要换衣服,夕浣突然叹了口气:“你啊,尘根未断。”杜小曼心一凉,手顿住。她看出破绽了?当时的那一番表演,到底还是没有逃过夕浣的利眼?夕浣接着道:“你和那孩子说的话,虽然只是随口,但仍能看出你对男子并未绝情。”杜小曼的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僵硬地说:“你是说……我问那玉儿,她想不想做王公子的小媳妇?”夕浣微微,点了点头。杜小曼心里紧绷的弦猛地松了下来……“我,我只是……”夕浣再轻叹了一口气:“媗妹妹,我出身青楼,又入圣教数载。男男女女,见过无数。心死的女子,不是你这样。”杜小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夕浣突然轻笑了一声:“你知道么,其实我很羡慕你。人死不可复生,心也一样。”杜小曼说:“可我觉得你们现在活得也很好,很有爱心,有意义,为拯救天下女人而奋斗!”夕浣笑着摇摇头:“媗妹妹,不用装了,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加入圣教。”杜小曼再顿了一下,各种念头在她脑中倒来倒去。夕浣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到底?鬼使神差般,她点点头,实话实说道:“对。我觉得圣教不太适合我。”夕浣慢慢道:“圣教是很想让媗妹妹加入的,相信你看得出来。可我觉得,你确实不适合。”杜小曼没回答,心不由得跳得快起来。夕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袋,放在桌上:“这是盘缠,我身上只剩下这么多了。寅时开城门,但你一个人,离开恐引人注意。等天亮后,我同阿全说出去逛,让他不要跟随。我送你出城门。”杜小曼一时怔住。难道夕浣其实是朝廷的卧底……?不像。为什么不像,她说不上来。可就是不像。夕浣看穿了影帝和她的小把戏,想要结果掉她?也不像。刚才的那番话,杜小曼直觉,她是真心的。她是真心想放她走。为什么?杜小曼问:“你不走?”夕浣道:“还有些事没办完,我还要再待一段时间。”杜小曼盯着那袋钱,再度沉默了。她们现在的行踪,必定全部在朝廷的掌控之内。不论夕浣现在要她走,是真心放她,还是考验,或者是别的目的。夕浣和那个车夫,都已经在朝廷的手心里攥着。她问:“你为什么要放我?我一直觉得,你们既然把我带回去,就不会想我离开。”夕浣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不是个心死了的女人,没必要待在圣教。”杜小曼再问:“那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圣教的意思?”夕浣沉默片刻后道:“我觉得月神会赞同我的做法。”杜小曼再看了看那袋钱,人的直觉是种很奇怪的东西,你不知道它为什么而生,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依据,可它能在一瞬间控制你的大脑,让你做出连自己都惊讶的事情。杜小曼望向夕浣,脱口道:“嗯,我是暂时不想加入圣教。但我觉得,现在朝廷正在对付圣教,多留不太安全,还是明天一早赶紧走吧。出了城后,你们随便找个还算安全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杜小曼不是个圣母,她知道月圣门杀过很多人,恐怕夕浣手上的人命就有不少条。杭州时,宁景徽如何处置月圣门的人,她也亲眼见过。不管眼下,到底真相是什么。夕浣打算放她一马,她也不能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她蹲在火坑。即便可能夕浣已经知道些什么,可能根本不用她救。夕浣再看看她,亦沉默,片刻后点头:“好。”杜小曼又到床上去躺了一会儿,房间里沉默着,走廊上时而有人声脚步声,都很正常,平安地到了寅时。夕浣到隔壁房间唤了那个车夫,下楼退了房。杜小曼下意识地四下观察,客栈中人来人往,各个看起来都挺平常。马车很平安地出了城门,行了不久,突然停住了。杜小曼一愣:“我就在这里下车?”夕浣微微皱眉,掀开车帘:“阿全,怎么回……”她的声音止住。马车正在一片荒野中,前方密密麻麻,全是手执兵刃弓弩的官兵。夕浣挑开车帘,从容下了马车,嫣然一笑。“我等一行不过三人,居然劳动如斯阵仗,着实惶恐。”她这么笑着,袖中突然飞出数点寒芒,那车夫抽出一把钢刀,向着兵卒扑了过去。杜小曼还坐在车中,眼睁睁看着兵卒们格开暗器,将夕浣和那车夫围住。突然之间,林间传来尖锐的啸声。杜小曼的头顶一声巨响,身体腾空而起。刀光,飞箭,血。杜小曼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个颠簸起落,脚踏实地。她踉跄一下,恢复神智,挟着她的两双手松开,向着前方一抱拳,无声地退下。杜小曼定定地看着眼前。她眼前站着的人,是宁景徽。宁景徽垂目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里也没有温度。他只看了杜小曼一眼,便转开了视线,踱到一旁,负手而立。沉默,一径的沉默。远处的打斗声源源传来,好像和这里不是一个世界。杜小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左右看了看,这里只有她和宁景徽,没有别人,没有影帝。宁景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一尊塑像。许久许久之后,打斗声渐渐停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行来:“相爷,逃了一人。”杜小曼心里一跳。宁景徽转过身:“可擒有活口?”那侍卫瞥了一眼杜小曼,垂首道:“没有,与郡主同车的妖女逃了。来救她的那些妖女尽数了结,属下本想擒住活口,但邪教妖孽随身都带了毒药。”宁景徽再问:“折损多少人?”侍卫道:“十一名兄弟殉职,邪教亡六人。”宁景徽沉默地抬了抬手,侍卫退下。宁景徽又转过身,再次望着杜小曼,淡淡开口:“十一人。此城之中的暗桩,茶楼、布店……两年有余,方才天衣无缝。如今走脱一人,了结六名邪教爪牙,这般结果,王爷可还满意?”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缓缓抬眼望向旁侧。从空地的树后,变戏法般绕出一人。“宁景徽,此事责任并不在她,别打其他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