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起1938

作者:疯丢子

    看着尤丽安娜走出去,秦恬心里并没有多□澜。

    她觉得自己有种千帆过尽的感觉,奥古斯汀走的时候,尤丽安娜走的时候,都没法让她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情景就好像,她在经历了那么久那么多事后,神奇的置身事外了……又或者说,是置生死与度外了?

    她觉得这样不好,有点过于麻木不仁,但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方便自保。

    秦父秦母并没有问秦恬,伯爵夫人来干嘛,看来他们对于秦恬的自控能力有很大程度的信任,于是为了回报这信任,秦恬在夜宵时对他们坦诚相待。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如果那女人来,招待依旧,但别太熟了,她会带来麻烦的,至于那个党卫军官……应该不用担心,他不爱来,我也找不着他。”秦恬说完,心安理得的喝绿豆汤,秦母秦父稍稍就此聊了一会儿,也没了下文。

    其后几天,尤丽安娜都没有出现。

    秦恬觉得有些奇怪,她那天走的时候明显不像是死心了,虽然不来更好,可没点动静总向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很快她就无暇关注这些了。

    不列颠空战德国首次踢到了铁板。

    所谓德有意大利,英有法兰西,每一个强国身边总有个不成器的兄弟,意大利在非洲战场早早的受挫,德国不得不把隆美尔派去支援,拉一拉那条后腿。

    西欧战场则掉了个个儿,法兰西的领土就跟被戳破的气球似的迅速缩减,也只有靠英国的皇家舰队和皇家空军跨越海峡来点强力的支援,好让德国不那么嚣张。

    德国空军还在不屈不挠踢铁板时,九月,新的消息传来,德意日三国签订了三**事同盟,这一消息传来后,周围一片哀叹,敌人不仅节节胜利还联合了起来,自己却连属于哪个政府都不知道,傀儡的维希政府,还是远在英国的戴高乐政府,亦或是实打实的实权德国政府?

    这一消息倒让秦恬震惊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德国刚开战的时候就已经和日本意大利成为同盟国了,却没想到是在开战一年多后,那当初奥古斯汀和她初见面时她还想那么多,奥古斯汀还一本正经的说她可以说自己是日本人……两个人早就以后来人的思维在对话了,却直到这么久后才发现,真是俩二货!

    很快人们称呼敌人时,就开始叫同盟国了,周围人聊起战争时,开始关注遥远东方的亚洲战场,企图从报纸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下德国的同盟该是个怎样的国家。

    同时常来店里的客人也开始对他们有了更多的亲近感,虽然秦家两代人都是法国国籍,可所有人都知道秦父是一战的华工,对于他的祖国再次被侵略,很多来用餐的法国人言语间都多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秦父一直关注中国,自然早就知道这些,更何况他的儿子就在战场上,这时候秦九的下落自然瞒不住了,秦母刚得知儿子去了亚洲战场,很是大哭了一场,在秦父和秦恬的劝慰下,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接着和那些法国人聊起战争时,二老都会很自豪的说,他们儿子也和那些法国子弟兵一样,和法西斯战斗着!

    秦恬只能苦笑。

    欧洲战场好歹偶尔还顾及什么日内瓦公约和红十字会,亚洲战场呢?那群畜生丧心病狂的残害着中国人,秦九说不定此时早已成为一具尸骨,秦恬没法阻止自己往最坏的地方想,这样她才不至于被过多的希望被打破而崩溃,想着想着,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奥古斯汀,他也在战场上,为了法西斯而战斗,什么消息都没有,说不定也成为了一具尸骨……

    她觉得,自己很压抑,急需发泄。

    经过秦父的建议,秦恬给自己拟定了一条短短的旅游线路……沿着塞纳河走,走到中午就回来。

    很白痴也很省力的玩法,了解一个城市,莫过于在这城市里穿街走巷。

    她一个人拿了一点点钱和一张身份证明,慢慢的晃了出去。

    塞纳河边的秋天风光独好,她在河边的建筑群中走着S型路线,从一条条小巷中走进走出,巷子边有坐着安乐椅腿上盖着毛毯安详休憩的老奶奶,有摆着小吃摊的大叔,有身上挂着各式工具的水管工,还有蹲在地上卖纽扣钉子等小零碎的商贩……

    战时生活的百态全都在这些小巷中体现了,秦恬还在一个居民大院里瞅见一个小型的跳蚤市场,很多家庭摆出了自家不用的东西,用行李箱,小桌子装着摆放在那儿,有些摊位边站着人,大多都是小孩,有些则干脆没人,货品上贴着纸条写了价格,如果要买就把钱扔在旁边的小盒子里。

    有人管的摊位大多可以以物换物,秦恬站在里面逛了一会,发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这时候,一个小孩子拉了拉她的衣角,秦恬低头看他,是个眼睛亮亮的小正太,她微笑:“你好!”

    小正太羞羞涩涩的看着她,不说话。

    秦恬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她大衣口袋里红纸袋儿的一角,这是刚才在别处顺手买的方糖,她打算回去泡咖啡用的,她一时没明白过来:“要糖吗?”

    小正太继续羞涩,但眼里摆明了想要。

    “只是方糖哦……”秦恬强调。

    为什么小正太的眼神有些疑惑……

    既然不嫌弃是方糖,秦恬自然大方的拿出了纸袋子,里面方糖不少,她刚拿出来,小正太就招招手,转眼身边围了一大群小孩儿,个个都带着雀跃的笑容,那些不含杂质的眼神竟然瞬间让秦恬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她不禁庆幸自己买的够多,一人一块后还有的多,她又给旁边晒太阳的老奶奶老爷爷分了一点,直到袋子空了,她才心满意足的结束“派发”。

    看着周围人一脸习以为常的抿着方糖的样子,她才明白,原来西方人也把方糖当普通糖吃的……原谅她从来没这习惯,一直把方糖当调味料,没当它是糖。

    她环视四周,忽然发现,这儿竟然有很多人,衣服的上都有颗黄色的六角星。

    竟然是个犹太人群居地吗?

    这儿显然是中低产阶级住的地方,公寓老旧,设计逼仄,院子狭小拥挤,一大群人围在周围干自己的活儿,孩子们追逐打闹,有些则扑到母亲怀里说话,所有人相互之间都认识,每个人看到秦恬都温和的微笑。

    想到这些普通的犹太人以后可能会有的遭遇,秦恬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眼前温馨的场面好刺眼。

    “我认得你。”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是坐在一棵梧桐树下盖着毯子抱着猫的老奶奶,她温柔的看着秦恬,“你好久没来了。”

    “你好。”陡然遇见以前的熟人,秦恬有些紧张,她拘谨的微微鞠躬,“我,我生了场病,不大记得了。”谎话随编编,她也不怕戳穿。

    “来,坐。”老太太不以为意,拍拍身边空着的凳子,凳子上还有个毛茸茸的垫子,看着就软软的,“可怜的孩子,我是你伊路莎奶奶,小时候还给你做过坚果派呢。”

    “是吗?”秦恬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那可真好,您身体还好吗?”

    “就那样呗,每天向上帝走近一步。”伊路莎奶奶朝院子抬抬下巴,“变化很大吧。”

    “呵呵,不大记得了。”

    “也对,多了很多小的,少了很多老的,走了很多年轻的……”伊路莎奶奶叹口气,摸着怀里的花猫,“人类啊,打来打去,争来争去,最后还不都要回到上帝的怀抱。”

    秦恬笑而不语,又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看得开的。

    “伊路莎奶奶!”一个小萝莉跑过来,棕色的卷发上扎着蝴蝶结,胸前贴着大卫之星,“伊路莎奶奶,伊万哥哥回来了!”

    “哦?”秦恬看到伊路莎奶奶手抖了一下,放掉了猫,她做出要起身的动作,可又坐了回去,一脸平淡道,“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好激动的。”

    “妈妈说你会高兴的,伊万哥哥好久没回来了。”

    “哎,谢谢你妈妈。”伊路莎奶奶似乎苍老了很多,小萝莉朝秦恬甜甜的笑道:“姐姐,谢谢你的糖!妈妈要我邀请您来我们家吃晚饭,今天有她拿手的烤肉饼!”

    秦恬被这盛情招呼的有点反应不过来,连连摇头:“不不不,一颗糖而已,不用这么破费。”

    “一定要来啊!”小萝莉很威武,说完就走了,不给秦恬拒绝的机会。

    “萨拉家的烤肉饼是远近闻名的,值得尝尝。”伊路莎奶奶笑道,“你不用等到晚饭和她们坐一桌,她肯定现在在做,你可以带走了吃,我的厨房里还凉着坚果派,等会也带点回去,我记得小时候你很爱吃。”

    “那多不好意思。”秦恬还是觉得太热情了。

    “呵呵。”伊路莎奶奶不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院门口。

    过了一会,一群刚才跑出去的小孩欢叫着跑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青年。

    半长的深棕色的头发扎了个小辫,高大却不健壮,穿着法国警察的黑色制服,带着黑色的圆筒帽,帽檐下是一张清秀的脸,细看之下,还有点可爱。

    他带着一脸阳光的笑容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串布袋子,在和就近的邻里打了招呼后,他径直走向伊路莎奶奶:“奶奶,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曲奇饼!”

    伊路莎奶奶微微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伊万挠挠头,看到秦恬,歪着头辨认了一会儿道:“哦呀!奥赛街上那个中国姑娘!”

    祖孙俩僵硬的气氛中,秦恬僵笑着点点头:“你好……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吃了坚果派再走!”伊路莎奶奶立刻回头,对伊万道,“去厨房,包一包坚果派来。”

    似乎对于奶奶的命令受宠若惊,伊万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进公寓,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小萝莉也啪啪啪的跑进了公寓,见此情景,伊路莎奶奶笑道:“你今天的点心是不用愁了。”

    “呵……”秦恬干笑,很快手里鼓鼓的放了一大堆吃的,不止坚果派和烤肉,还有很多别家的食物,看来本来不止一家打算请她吃饭回报糖的情谊。

    “记得常来玩!”好多人在喊。

    秦恬带着一大堆吃的,颇为感慨,她一边吃一边走,直到快晚饭了才往回赶,到店里时刚好是就餐高峰期,因为辞退了几个帮工,现在是秦母亲自上阵,她正端着盘子上菜,看到秦恬脸色有点怪,朝二楼扬扬下巴:“楼上!”

    “怎么了?”秦恬走过去帮她上好菜,跟秦母一起往厨房走。

    “今天那个党卫军官突然来了,他见你不在,点了一碗粥在吃,正准备走的时候,伯爵夫人就来了,两个人说了两句,就让我把二楼给开了。

    福气楼一楼大堂,二楼包厢,三楼宴会厅,近期客人少,二楼三楼关了很久没开过,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秦恬仰头望望天花板,问了个很傻的问题:“那啥,包厢里没床吧……”

    秦母噎了一下,狠狠的瞪了秦恬一眼。

    秦恬感觉很冤枉,尤丽安娜肯定在这附近安插了眼线,海因茨一出现就回去通风报信,千防万防没防住,还是让她的堵人大计在这儿得逞了,等会海因茨不定怎么狂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