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扇偏门小厮引三人入园,一路上几人偶有谈笑,商元祇留心看着园中景物,几步之间仍有宫灯指引,除此之外各类花草都依地势,咋看来不饰雕琢,却和了草木自然生长之理,便问道,“此园却是何处?”
“元公子却是个妙人,”小厮笑道,“此处是灵枢先生所监造的一处别院,成为镜园,说是取镜自然之意,虽是别院,但老爷平日都在此处歇息。”
“灵枢先生可与安南公有何亲缘?”商元祇又问。
“缘是有的,亲却不曾。”小厮摇摇头,吊三人胃口。
“此话又怎讲?”煮海不解,
“灵枢先生是老爷一房远亲的继子,因母亲改嫁改做纪姓,听说自幼随名师习天地之理,五年前回来帮老爷建了这个园子。”小厮缓缓道来。
很难说纪缣是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母亲改嫁以后他的日子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糟,继父家里不差他一口饭但也没人搭理他,母子二人寄人篱下,母亲不好为他出头。
那一年的七夕恰好是纪钧女儿的百日宴,纪缣也忘了是怎么回事,总之他也被带了同去。这一次百日宴纪钧颇为看重,大理府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还着请了刚刚乞骸骨的钦天监监正南怀德来卜命。在宴上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纪家远房一个小子被南怀德收为关门弟子,其二是南怀德说这小子和纪姑娘有缘。
都说南怀德是一个怪人,那一天却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一点。席上原本可说是宾主尽欢,可南怀德却破了礼数,舍了主人一家,拎着酒壶就跑了,大家再见他,只见他正在花园里追一个小孩。众人上前开解,却听他捻着山羊胡子念叨什么,此子天姿卓绝,是纪姑娘命中贵人云云,吓得众宾客想去捂他的嘴。谁不知道纪钧老来得女着紧的慌,这小子不知道是哪来的混小子,哪里配得上安南公的身份呢?好好一个百日宴这么一闹反而不美。纪钧却很平静,见主家如此,宾客们也由得南怀德去了,于是除了这么一句有缘,南怀得并没有再另卜纪小姐的命途。
这小子就是纪缣。关于后来的事怎么样了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后来没几天他就被南怀德带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所幸纪钧对这一句有缘的评价上了心,继父为讨纪钧欢心,对母亲也不差,后来又有了小弟,母亲渐渐也融入了家庭。
现在纪缣,也就是纪灵枢正和纪钧一起站在花厅门口。纪钧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轻轻搓着手,他其实有点小紧张,但是看着纪灵枢很淡然的样子,作为一个已经知天命的老头,他觉得自己不能给大人丢脸,“咳,依灵枢先生看,这元公子其人如何?”
“天性纯良,但仍需历练。”纪灵枢看着前方昏暗的小路,语气平淡。
“你说···啊,不用说了,人来了。”纪钧换了一副自认为很有威仪的表情,离了一直靠着的门沿,挺直了背向前去迎,“元公子,幸会幸会,今日匆忙之间听闻元公子大驾,虽有设宴,但只恐仓促之间招待不周。”
“哪里,突然到访确实是小子唐突,说起来能得见安南公大人还是小子有幸。”商元祇笑道。
“三位公子的衣物、住处已经安排好了,用过饭后就让灵枢先生引诸位过去。”纪钧扫了一眼三人明显短一截的袖子,笑道,“饭菜皆已备齐,诸位劳累一日还需早些休息,请罢。”
所谓花厅,却更像大些的凉亭,中间是张嵌了云母的雕花八仙桌,桌上已有山笋石耳各色凉菜,四下有纱帐略略隔去凉风,周围有几座太湖石,又有丁香丛开的正好,幽香时不时可以略微闻到,花厅四角有侍女静立,只偶尔上前端茶送水,或上撤菜肴。
“元公子可还用的惯南境的菜肴?”
“虽与中原不同,但自有一番风味,小子听说南境潮湿,正需要如此才能祛除湿气。”
“正是如此,但元公子只是途经于此,不必强行吃这些酸的辣的。”纪钧大笑,回头向侍女说道,“去给后堂说,后面再做菜菜都需清淡些。”
“那倒连累纪大人了,不知纪公子今日可在?”
“元公子不知,小子近日入京武举,确不在家,不然必定要叫出来引见一番的。”纪钧讪笑道。
“原来如此,纪大人,灵枢先生,这一杯以茶代酒敬今日款待。”商元祇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后说道。
“确实要喝一杯,今日有幸见了元公子这样的贵人,元公子之后可有安排?”纪钧也抿了口茶,目光中带了一点打探。
“说实在,今日只是偶遇灵枢先生,本不想叨扰,然又怕坏了先生一番美意。”商元祇实话实说道,如果想到后面又有这么多牵扯他是不会跟着过来的。
“如此缘分不如多留几日,这几日我遣人带公子左右转转,南境虽偏远,也正因此有些景趣颇有可取,不知先生这几日可有空?”纪钧转头看向纪灵枢。
“哈哈哈,我若说有事到显得无趣了,可巧这几日得闲,我带元公子走走。”纪灵枢说得爽朗。
到底还是个少年,这样的热情让商元祇有点不好意思,“不好麻烦先生吧,我等也不想打扰大人先生雅趣,今日略歇歇脚即可。”
接话的却是纪灵枢,“也不妨的,大人府上和咱们这般年纪的少,元公子就当陪我散散心。”
话已至此,事情也算这么定了下来,一顿饭用下来几人都是满肚子疑惑,纪灵枢见状,挑眉轻笑一声,道“元公子有什么疑惑不如问我,定当言无不尽。”
商元祇想了半天,出口的只有一句,“明天咱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