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作者:随侯珠

    善善老汤的体检要第二天, 之所以带他们来东院,纯粹是带他们到她拍片的医院参观参观, 毕竟她能混到知名的三甲医院拍宣传片, 汤贝自认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需要跟善善和老汤好好介绍一番。

    不说沈时在这里工作, 还是田院长挖回来的海外人才。

    汤贝在东院主楼后面停车,主楼连着副楼, 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她把车停下之际,善善和老汤已经下了车,更巧是田院长带着一拨人从主楼走过来。

    这样的场景,汤贝也不好主动打招呼。

    没想到田院长先跟她打招呼了,带着几位白大褂医师,停在长廊笑眯眯地问候她:“汤导, 上午好啊。”

    汤贝瞬间赚足了面子, 觉得田院长肯定是看到她爸妈过来, 才特意停下来跟她招呼。汤贝连忙也朝善善和老汤介绍田院长说:“这是田院长, 我的……执行制片人外加出品方。”

    她这样一介绍, 田院长笑得更和蔼,一双原本就小的眼睛只留下眼缝儿,显然对她的介绍词十分受用。

    善善老汤一块站在田院长面前, 善善对外人一向话少清冷,所以由老汤替她感谢了一番。老汤个高人壮, 虽然退隐开起了小酒楼,依旧有当年混江湖的范儿,尤其是言谈之间, 比起田院长更有一种老大哥的范儿。

    她家善善就更像大哥的女人了,性子寡淡却不失礼,微微朝田院长点了点头。

    呃,她怎么觉得田院长认识善善呢?汤贝瞅了两眼,田院长也朝善善点了下头,继续带着几位医师走向副楼。然后,善善回过头问她:“元元,你怎么会来这里拍宣传片?”

    偶尔,不管老汤和善善都会叫她小小名元元,因为她小时候还有个小名叫做汤元。

    “沈哥哥介绍给我啊。”汤贝如实回话,顿了会,又加了一句,“……当然也是我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东院才选中了我。”

    善善没有再说话,老汤摸了下她的头,感慨说:“我家贝贝就是厉害。”

    汤贝抿着唇边,老汤的一番表扬,她不仅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拿捏出了矜持谦虚的姿态,开口说:“还好吧,我一直是这样啊。”

    老汤:“……”

    善善摇摇头,也笑了。

    汤贝带他们上了mdt综合科室,本想带他们见一见沈医生;但是今天沈时有门诊,她总不能带老汤和善善去诊室那边找沈时。

    他的挂号费可不便宜,而且还是肿瘤外科的号。

    mdt办公室今天只有丁医生和杨医生,连黄医生都不在。汤贝跟老汤和善善一一介绍,不知道是不是善善太漂亮了,汤贝觉得杨医生都变热情了。

    主动给善善和老汤倒了两杯水。

    丁医生坐在办公椅,稍稍回过头,主动开口:“叔叔阿姨,好。”对于一向不理人的丁医生,汤贝十分感激丁医生能这样给她面儿。

    老汤却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没那么老吧,难道是这位丁医生还很年轻?

    比起儿子都上大学的杨医生,丁医生当然算是非常年轻的男医生。老汤坐在沈时办公椅,问了问丁医生:“丁医生,你结婚了没?”

    丁医生反应了一下,然后微微侧过头,回答老汤说:“还没。”

    汤贝瞅了眼老汤,觉得老汤这个问题不太合适,老汤只是笑了笑,对她说:“丁医生看起来这样年轻,我就好奇问问。”顿了下,又问:“那丁医生,你几岁了?”

    丁医生矜傲了半秒,没有吭声。

    汤贝那个胆战心惊,生怕丁医生不再给她面子,当场甩脸离开,她正要开口转换话题,丁医生告诉了老汤他的年龄,不止年龄,还说了月份。

    居然也是一只摩羯?

    “那也不小了。”老汤对丁医生说,“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

    汤贝:“……”

    “嗯,我一直在考虑。”丁医生这样回答,然后继续冷感地写起了他的论文报告。

    汤贝看向老汤,拧了拧眉头,有些埋怨问:“……你催我哥还不够么?”

    “杨医生,王春华的病理报告我拿来了——”门口季子珊突然出现,因为看到办公室里的两个外人,脚步都停了下来。

    “我带你们到其他地方参观参观吧。”汤贝对老汤和善善建议说。

    老汤和善善相互对视了一眼,事实他们也不懂医院到底有什么好参观,贝贝非要带他们过来……

    老汤和善善站了起来,季子珊默默从他们身边走过,将手中的病理报告递到了杨医生手里。

    汤贝带着老汤善善来到了电梯间,刚好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办公室,季子珊想扭过头再看一眼,汤贝贝已经带着她爸妈离开了;她心想汤贝贝的爸妈应该没认出她是谁,可是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善善。当年在讲故事全国比赛上,她见过善善一面,后来又在她爸收藏的一张结婚照里,确认了那张美丽的面容。

    那张红底的老旧结婚照,她爸还很年轻,微敛的眉,挺直的鼻,五官面容和她哥季柏文很相似。她爸旁边端坐着一个女人,气质出众得少见,清婉动人。

    无疑,那是当年的善善。

    关于陈年往事,季子珊从来没有多问她爸,当年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跟她妈妈结婚。甚她感谢着她爸和那位叫善善女人的不幸婚姻,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她。

    同样,汤贝贝也是这样吧。

    呃,算是吧……

    汤贝站在医院门诊外头,拿着手机看了两眼,抬头对善善和老汤说:“要不再等等……沈医生说要请我们吃饭诶。”

    咳!

    时间已经到中午,老汤要带善善去吃午饭了,可是沈时说要请他们,她总不好让请客的人,等会一个人来餐厅吧。

    “啊……沈医生要请我们吃饭?”老汤问了问,随后直接拒绝起来,“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不……不客气,而且非常应该。

    汤贝站得笔直,又说:“沈医生已经过来了,等会就到。”

    老汤瞥了她一眼,仿佛是她把沈时揽过来的,认为她怎么那么不懂事。

    “上次沈医生不是来周庄玩么?”汤贝心虚找了一个理由说,“现在你们来s市,还来了东部院区,他请你们吃饭不是很正常?”

    “哎呀,沈时真的太客气。”老汤又说,转了下转高大魁梧的身子,已经看到了前面走来的沈时,爽利地举了下手,“小时,我们在这里!”

    汤贝:……刚刚是谁说太客气了?

    沈时已经在附近的酒楼订好了位子,东院过去有一定距离。四人坐上了车,沈时驱车,汤贝主动坐上副驾,然后,悄咪咪地瞅了眼沈时。

    沈时微微侧目,两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后座老汤和沈时聊起了天。

    汤贝有时候觉得老汤有些话唠,以前善善就说过,他们家完全是一个大话痨生了一个小话唠。所以说遗传真奇妙,连话唠都能遗传。

    万万没想到,老汤跟沈时打听起了丁医生;四人一块走进酒楼的时候,老汤突然开口道:“小时,我觉得你们办公室那位丁医生还不错,看起来那种很正直很正直的男人。

    咳,没错,丁医生的确是一个很直,很直的男人。

    蓦地反应过来老汤话里的用意,汤贝赶紧拉上了老汤的手臂,来不及了……老汤已经直接说了出来:“你说,那位丁医生跟我们家贝贝,你觉得合适吗?”

    沈时停了停脚步。

    汤贝也差点磕在了酒楼前的台阶上,仰了仰头,心里嗷嗷地叫着要命,她站在沈时后面,透过他的衬衫都可以看到他脊背英挺,肩线平直。

    她家老汤啊!

    “丁医生吗?”沈时开口出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沉静,将手放进裤袋里,他继续回答老汤说,“丁医生的确很不错……不过,可能不太适合贝贝。”

    “啊?”老汤笑脸悠悠,他也就随便问问,聊聊天。

    “丁医生脾气不太好。”沈时非常客观地评价了一句,然后回过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撇了眼后面的人。

    “对……丁医生脾气不太好。”汤贝连忙附和沈时说,同样,对自家老汤强调一番,“丁医生不仅脾气不好,他看我也不太顺眼。”

    “咳。”沈时咳嗽了一声。

    东院职工食堂,丁昇打了一个喷嚏,环顾了圈,问起了沈时说:“怎么没见沈医生?”

    对面黄医生笑了笑:“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她虽然不在办公室,但是回来就从杨医生这里听说,汤汤爸妈过来了。

    如果今天中午沈医生还出现在食堂,那也太不上道了。

    事实,顶级高材生谈起恋爱来,也比一般男人强很多,很多啊。简直到了步步为营的地步。

    因为学霸都是计划控吗?

    下午沈时还有门诊,汤贝手机里又进来了一条沈时发来的消息,来自她戏剧学院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入住信息。

    沈时居然把老汤善善今晚入住的酒店订好了,还定在了她公寓附近。即使,他还是一个没名没分的男朋友。

    没名没分……汤贝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渣?

    可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对老汤和善善交代,上次沈时来周庄玩她还对他们说沈医生是不婚主义,转而她和不婚主义的男人交往上了。

    汤贝决定在老汤善善回去之前,来一场真情告白;当然她还要叫上她哥,当着老汤善善的面,季柏文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酒店里老汤递给她一个袋子,对她说:“这里面有一个护腰,柏文上次扭伤腰也不知道好了没,他每天坐办公室对腰恢复也不好,你把这个护腰带给他。”

    显然,这个护腰是善善给她哥带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当年她哥从周庄回了s市,她哥和善善两人关系就有些微妙,明明善善对她哥关心得要命,就是很少打电话过去。

    “想知道我哥的腰到底怎么样了,就打电话过去问问嘛。”汤贝直接对她妈说。

    善善看着她。

    好了,她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美人眼神,拿过护腰说,“我有时间就给我哥送过去。”

    不过她觉得对自身形象十分重视的季总经理,可能不会戴上护腰办公。她拿着这手工制作的护腰带,倒是想到沈时一个手术就要三两个小时,戴个护腰会不会轻松一些呢?

    “妈,这护腰哪儿做的,你也给我搞一条呗。”她要同样尺寸的男款。

    善善:“你不是有一条吗?”

    汤贝笑吟吟,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倒在了柔软的酒店大床,咧了咧嘴;善善温柔地朝她伸手,捋了捋她额头的头发。

    “妈,我们聊聊天呗。”汤贝歪过头说。

    善善浅浅地笑着:“聊什么?”

    “聊……要不聊聊你们对未来女婿的期待啊,或者要求什么的。”

    善善和老汤:“……”

    原本不管季林森还是季妈妈,对未来女婿的期待就是沈时那样的,几乎从头到脚都贴合他们的心意来;可是王晓春已经知道,沈时交了女朋友,这个人还是善善的小女儿——汤贝贝。

    晚上,季柏文被叫回季家吃饭。

    对于家务事,王晓春最近有些懈怠,饭菜都是季家阿姨来做,她开始每天跑美容院,即使五十来岁了,只要一张脸花了大钱,依旧能恢复一些年轻时候的光泽。

    “咳……听说你妈来s市了?”饭桌上,季林森特意地问了问儿子说。

    季柏文微微抬起眉头,显然他还不知道,他妈过来了。

    季林森没再说话,毕竟这张饭桌上还坐着他现在的太太和女儿子珊。就在这时,王晓春看向季柏文说:“如果来了,应该跟你说一声啊。”

    季柏文靠了靠红木餐椅。

    “难道是过来见未来女婿的?”

    王晓春再次开口,冷不防地猜测了一句。即使,她女儿已经抬眸看向她。茶园那晚,她家姗姗跟她一块睡,她发现珊珊样子不对,反复追问了才知道沈时和汤贝贝在一起了。作为一个妈妈,总是格外心疼自己的女儿。

    所以王晓春也只是忍不住提一嘴,抬头看向善善的儿子说:“柏文,沈时是你介绍给贝贝的吗?可是,珊珊也是你妹妹,你也知道珊珊一直喜欢着沈时……”

    “妈!”季子珊差点打掉了碗筷。

    王晓春两句话,顿时也让季家餐桌气氛凝结,不止季柏文一脸难以置信,季林森同样很惊讶。

    然后,季柏文站了起来。

    季柏文来找沈时的时候,沈时人在球场,身上穿着休闲运动衣,模样挺拔清俊。季柏文迎面走来,沈时嘴角微微勾着,心里基本明白,季柏文可能已经知道了。

    “聊聊?”沈时主动开口。

    季柏文面无表情地点头。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多年的老朋友,会对他说什么。

    夜风拂着球场周围的灌木,树影重重地晃着;前面的排屋,从窗子里透出灯火。整个小区,绿化挡住了光线,每到夜里就显得昏暗而静寂。沈时和季柏文一块坐在球场的长椅,一个两手握拳,一个双手相扣。

    “你那位在医院的看中的人……怎么样了?”季柏文硬着嗓音问。

    “已经在一起了。”沈时微抬了下头说,半弓着身,声线清润得像是细雨夹风,尤其对比季柏文凛冽如同西北风般的问话。

    “呵,速度可真快。”季柏文又说。

    “还好,好在我们彼此喜欢。”沈时这样回话。

    “彼此喜欢!”季柏文咬咬牙,“那这样的好事,怎么不公开啊。”

    “因为——”沈时转过了头,看向季柏文,“因为我女朋友很在意她哥的想法,还在做准备如何跟她哥坦诚。”

    “坦诚?”季柏文牙齿都要咬碎了,“所以要怎么坦诚?”

    沈时笑了笑,望向天上的几颗星星,唇角依旧带着一分笑,过了会,他开口说:“当然是希望得到哥哥的祝福。”

    “……”

    “毕竟,我们是认真交往,奔着结婚去的。”话音全部落下,沈时再次将目光定在了季柏文脸上,然后用自己最赤诚的口吻,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讲出了一个事实,“柏文,我爱上了贝贝。”

    很抱歉,但是他真的爱上了汤贝贝,就算一开始,他也只当她是一个朋友的妹妹。

    ……

    第二天一早,季柏文出现在东院。

    东院体检在康复中心这栋楼,汤贝正拿着两份体检单子往外走,原本脚步轻快,面容愉快,结果,抬头看到立在她前面不远处的季柏文。

    她反应了一下下,转过身,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