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花郎气冲冲回过头去,瞪视那只二鼠猫鬼。大猫儿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路,一边伸出爪子,把满衣兜的金管子摇得丁零当啷。
申田田排队缴纳罚款,身边的道者一个个灰头土脸,他们要么飞剑超速,要么飞轮忘了消音,要么穿了神形甲,在玉京里非法变形——全被巡天士逮个正着,统统都来缴纳罚金。
女狼神一想到十粒金就是“幻一幻”的价钱,越发感觉肉疼。她脸色发青,杀气冲天,周边的道者无不感觉一阵恶寒。
交完了罚款,申田田又递上一张符纸,当值的猫鬼仔细验过,取了两枚金管,交到她的手里。
申田田揣好管子,一面转身回来,一面东张西望。她取出了多年的存款,揣在身上老不踏实,一眼望去,所有的路人都很可疑。
接下来上添冀大街,离猫儿咪大街挺近。为了节省车钱,一家人走路前往。
大个儿一路上喋喋不休:“金狻甲可是甲士的首选,飞得快,变身也快,防护坚固,力量十足,缺点嘛,就是贵了一点儿,要买以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小容,我可没说你,你是个羽士,我说的是那些穷兮兮的甲士,一个子儿也没有,哼,也敢来逛玉京?”
方非面红耳赤,恨不得转身走掉。这时简怀鲁凑上去,勾住儿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真哇,这么说你的钱包很沉咯?瞎,爸爸看中了一款烟斗,你可得给我买买,也不贵,就五点金。小真哇,我知道你是呱呱叫的好小子,爸爸这个小小的要求,你一定不忍心拒绝吧!唉,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大一点声!你红什么脸呀,来,烟斗就在那边。你跑什么呀?唉,你别蹲下来呀,大庭广众的多丢人呀……”
添翼大街是个大卖场,但凡和飞行沾边儿的东西,这里都有买卖。说到飞行法器,“飞仙留步”只卖绝品的神器,“飙来飙去”名头响亮,“呼啦啦”是才开的新店,很受小道者喜欢。可要说到物美价廉;那还得看万年不倒的老店“倏忽塔”。
倏忽塔的样子很怪,拿简真的话来说,像是“一根牙签顶着一个烧饼”。
塔楼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一把长剑似的青塔,高得出类拔萃,尖得不能再尖,剑尖上挑了一个大无可大的光白圆轮,更要命的是,这只飞轮,它还在慢慢地旋转呢!
众人乘了飞云梯,越过“牙签”,进入“烧饼”。才进入口,迎面只见一辆光灿灿的冲霄车,翅膀已经打开,比方非坐的小了几号。因为是私人用车,装潢奢华无比,一对大阔佬站在车边,指指戮豁,尽挑这车的刺儿。
除了冲霄车,十鬼车尖头尖脑,蓝幽幽的车身透出一股阴气;幻神车忽隐忽现,恍惚就是一团幻影;宝轮车圆不溜丢、光明耀很,方非见了这车,似乎明白了一些红尘里的怪事;一条拉车的虬龙不服管束,叫人拿雷鞭抽了个半死,众人离开的时候,它还在那儿大声哼哼。
出了飞车厅,就是宝轮厅。飞轮是白虎人专用,厅里的白虎人一个个趾高气扬,只管试用飞轮,从不消去噪音,明晃晃的轮子转来转去,发出杀猪似的尖叫声。
众人捂着耳朵逃出宝轮厅,进入飞剑厅。刚一进去,只见飞剑飘浮空中,长长短短,披霞焕彩,俨如茂密丛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大厅的中央有一面试剑镜。买剑的道者往镜子前一站,镜中的人影就会凝缩变形,化为一把光闪的飞剑;再对剑影一招手,同款的飞剑马上飞来,任挑任选,要不满意,还可再照再试。
简容到了这儿,再也不肯走了,他兴冲冲跑到镜子前面,照出来一把“冲阳剑”。小东西试飞了一圈,死活嚷着要实,吓得大个儿面如土色,以为金狻甲就要泡汤。好在这一次申田田主持公道,狠狠揍了简容一顿,那小子号陶大哭,可是越哭挨得越凶,这么揍了几下,他倒不吱声了,瞪大一双泪眼,恶狠狠盯着母亲。
简真眼看弟弟挨揍,打心底里就觉高兴;简怀鲁照例揣着两手观战;只有方非一个,瞧着那面镜子,心口阵阵发热,他趁着众人分心,摸到镜子前面,镜框古朴精美,雕满细密符文,镜面光亮如水,映照出一个苍白瘦弱的影子。
“变呀!”方非心里大叫,镜中人却不理他,傻乎乎站在那里,又可笑,又可悲。
方非心里慌乱,扭了两下身子,影子也十分听话,随之扭来扭去;他耸一耸肩膀,影子也跟着照做。不多一会儿,镜中人就哭丧了一张脸,眼神十分灰败。
“照够了没有?”一个声音清冷如冰,方非不及回头,伸来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将他狠狠推到一边。
“唉!”少年满心气恼:“你这个人,怎么、怎么……”话没说完,忽又怔住。
镜子前站了一个少女,年纪与他相当,个子不不高不矮,体态轻盈若飞。容貌说不上十全十美,也可算得上灵秀逼人。她的脸色苍白,瞳子却黑得疹人,要不是眼波流动,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冰雪的假人。
她的服饰奇特,不似一般道者,倒像是红尘中的人物,上穿一件浅蓝色的短装,下着一条霜白色的长裤。束发的丝带与长裤一色,天蓝色的头发更是与众不同,初看像是幻发,细看又觉不对,这颜色与她无比匹配,如果真是幻发,那位幻发师一定是个大天才。
少女不理方非,自顾自地照起了镜子。
镜中人秀美可爱,比起先前那位,强了何止百倍。一眨眼,人影闪闪发光,化为了一口冰晶水蓝的长剑,剑影的周围涌起森森白气,仿佛结了一层薄霜。
少女把手一招,可是没有动静,不觉眉头皱起,跟着又一扬手,轻轻招了两下。
哗啦,左边一整面墙抖动起来。墙边飞剑乱颤,似乎畏惧什么,化作道道流光,向着四方飞蹿。墙壁本来浑然一块,这时迸出耀眼蓝光,光芒来回流动,勾勒出了一道四四方方的小门。
小门啪的一声,忽地向外敞开。可还没完,门中有门,接连响了九声,开启了九道门户。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少女站在镜前,神色十分困惑。
门洞深处,似有什么苏醒过来,发出一声悠长的吟啸。紧跟着,整面墙壁瞿地一抖,咻,一道冰蓝神光冲出门洞,闪电般奔向少女。
光芒来势惊人,可又出人意料,到了少女面前,蓝光一个急刹,忽地停在空中。
一股寒气汹通漫开,方非如坠冰窟。紧跟着,四周的一切开始结霜,满天的飞剑如同中了枪的鸟儿,丁零当啷地坠了一地。天幸简怀鲁手快,将他一把拖开,要不然,小度者愣头愣脑,准叫一口飞剑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