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真一看,登时激动起来。那幢淡青色房子高大庄严,藏在树荫深处,恍如鹤立鸡群。大个儿想到要独住一层,油然生出一丝愧意,叹气说:“方非,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住,是不是太奢侈了?”
方非心中存疑,只觉断没有这样的美事,听了这话,轻轻支吾两声。
大个儿兴冲冲赶上去,刚到门前,就钟离焘一脸晦气地站在那儿,两只眼睛盯着墙角发呆。
“姓钟离的!”简真锐声高叫,“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钟离焘满腹心事,并不理他,简真得意洋洋,刚刚跨进大门,忽然就是一愣。
迎面一座大厅,飘浮几张长椅,上面半躺半坐,待了十几个男生。
“走错门了吗?”简真揉了揉眼,退出大门,抬头一瞧,“你看,写了龙尾阁,可没写多少号!呵,应该在……那边!”说着扬起右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幢小楼。
“得了吧!”钟离焘冷不丁说,“死肥猪,你还想住独栋?哼,少做梦了!”
“哈,有人嫉妒了哇!姓钟离的,你就住这儿吗?好大一锅杂烩汤哇!脚臭加口臭,一定很好闻哇。”大个儿逮着机会,尽情挖苦。
钟离焘瞥他一眼,神气古怪:“死肥猪,你多少号来着?”
“龙尾阁四十九号楼,可是不欢迎你来玩!”
“是吗?死肥猪,请你高抬贵眼,看一看你的身后!”
简真哼了一声,一掉头,脸色刷地惨白,那墙上白底金字写着:“一至四十九号。”
“一至四、十九,不对,一至四十、九,也不对……”大个儿拼命想要挑出字眼儿上的毛病,可那都是白费工夫,这一串金字再明白不过了,龙尾阁一至四十九号,全都坐落在此。
“死肥猪!”钟离焘拖长声气,“你还不知道吧?这宿舍是按名次排的。排名越高,住得越宽敞。龙首阁也分两等,顶好的一人一楼,还有花妖服侍,次一等的两人一楼,那也还算过得去。往下是龙爪阁,四人一楼,马马虎虎。接着是龙鳞阁,一人一房,有点儿寒碜,可也还在小楼里面。哼,最后才是这儿,四人一间房,脚臭加口臭,好闻得不得了!傻大个儿,你就慢慢消受吧!”
钟离焘一拂袖,忿忿进屋去了。大个儿被撂在门边,呆呆柯柯,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方非只觉好笑,扯着简真向里就走。
大厅没有楼梯,四面都是任意颠倒墙,男生们邋遢惯了,上墙从不脱鞋,满墙上脏兮兮的都是脚印。
方非向一个老生打听四十九号怎么走,那人扫了两人一眼,笑着说:“四十九号啊?喏,从那面墙上去,进入过道,再上左面墙,往北走三十步,看到一个岔路,接着上右面墙,一直走到天花板,往东走二十步,再上右面墙,右面墙往西十步,再上左面墙,左面墙往北十步,再到右面墙,右面墙向下,向西二十步,再上天花板,沿着墙边走十步向左拐就到了。”老生说完,嘻嘻哈哈,又跟其他人说笑去了。
方非呆了一会儿,小声问;“简真,你听懂了吗?”
“唔!”简真的脸上像是挨过一顿毒打,“你再问一遍!”
方非正在犹豫,老生们呼啦啦起身,各自踩着墙壁,有说有笑地回寝室去了。
“让你问,你不问!这下可好了!”大个儿恨恨埋怨。
两人四目相对,正在发愁,忽听有人叫声“嗐”,二人一抬头,只见一个男生站在墙上,笑嘻嘻抱着双手俯视两人:“一年生?”
“对呀!”两人如得救星,齐声答应。
“几号房?”那人又问。“四十九号!”
“呵!”老生笑了笑,“跟我来吧!”
云炼霞之外,又遇到了热心的好人。两人喜不自胜,走上墙壁,紧紧跟在老生左右。
“我是玄武闻子路,三年生。”那人笑着说,“你们两个呢?”
“我跟你同道种的,我叫简真,他是苍龙方非!”
“苍龙方非?”闻子路浑身一抖,努眼撑睛地盯着少年,“你就是九星之子?”
方非还没出声,右手已被三年生双手握住,用力狠狠抖动:“天啦,天啦,这是九星之子的手吗?六万年来的第三人,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你不是住在龙首阁吗?怎么屈尊光临龙尾阁呢?唉,我知道了,你是来送朋友吧?”
“送朋友!”大个儿听着不是味儿。
“我,那个我……”方非窘得满脸通红,喉咙里挤出字来,“我就住四十九号。”
“什么?”闻子路呆呆望他半晌,接着欢叫一声,“天啦,我就住你隔壁呢。我是四十七号!天啦,住在九星之子隔壁,我是在做梦吗?”他想到什么,在弥芥囊里一阵乱摸,掏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本本,“九星之子,来,签一个!”
“什么?”方非接过本子,莫名其妙。
“元气签名呀!”闻子路热切说。方非无奈取出符笔,毛手毛脚,胡乱写了一个名字。
闻子路如获至宝,捧着吹了口气:“太好了,我要传给子孙后代,哈,没准儿这是一件珍贵的文物!”
方非不胜尴尬,回头一瞧,大个儿瞪着他,眼里又妒又恨。
三年生领着二人兜兜转转,一会儿墙上,一会儿地上,天花板也走了好几次,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闻子路说:“就是这儿了,九星之子,我在四十七号,没事常来坐坐。”他不由分说,又将方非右手捉住,狠狠抖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好哇!”简真酸溜溜地说,“方非,你都是大名人了!”
“进去!”方非狠狠推他一把,把大个儿塞进了门缝。
寝室里中规中矩,支了两张双层木床,中间是一张白木长桌。洗手间在左边的床尾,右面竖了一排衣柜,窗子在屋顶,仰天躺在床上,可以看得见外面的马路。
“哼,比我想象的好一点儿!”简真一头倒在左边下铺,闻着香喷喷的被褥,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嗐,嗐!”忽地有人叫喊起来,“地震了吗?地震了吗?”
屋里还有别人,两人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左面上铺倏地钻出来一张人脸,薄唇高鼻,下颌削尖,头发乱蓬蓬的,两道细黑长眉飞入两鬓,要不是两眼惺忪、死样活气,倒也算得上眉眼俊俏、相貌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