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非顾不上拿回星拂,沿着湖边一阵狂奔。冷月西沉,朝曦初露,星辰稀稀拉拉,还没完全消失。这时湖中哗的一声,夔龙从湖底蹿了上来,双眼闪闪发光,好似天上群星的倒影。
“早哇!苍龙方非!”老夔龙抱着大肚皮,在那儿东张西望。
少年没空理他,冲过一片灌木,遥遥看见天籁树的影子,古老佝偻的大树,映着一缕晨光,好似腰带长剑的战士,孤独傲岸,挺立在一片紫血凝结的战场。
冲到树前,方非的肺也快要炸开了,抬眼一看,树下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寅时三刻……你可以不来……毁掉别人的人生……过时不候……”天素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方非仰望树冠,忽觉一股心酸,多日来的荒唐放纵,一幕幕地闪过心头,他双膝一软,跪在树前,眼泪流了下来。
正哭着,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方非应声一惊,慌忙拭去泪水,转头看去,天素一手按腰,听听站在不远。
“你、那个、我……”方非结结巴巴,脸上快要滴水。
“你哭什么?”少女皱起眉头。
“我没哭!”方非使劲抹脸,“这是露水!”
“露水?”少女眉毛一扬,“有意思!下次你结了冰,记得叫我来看看!”
方非讪讪挠头:“你怎么没走?时间不是过了吗?”
“少废话!”少女冷冷地说,“迟到的可是你啊!”
“我……”方非张大嘴巴。
“嗐,迟到鬼!”简真、吕品笑嘻嘻走过来,这两只瞌睡虫,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冰山女军令如山,果然不同凡响。
“你刚才哭了吧?”大个儿挤眉弄眼。
“没那回事……”
“还不承认?你的眼睛都哭肿了!”吕品卖力揭短。
“我、我……”方非只觉走投无路。
“少说废话!”冰山女的声音又冷又锐。
针对三人的弱点,天素开始了全面的补救。她的道术高强,可是耐心有限,总把自己当作标尺,用来衡量三个男生,不但要求过分,而且动辄呵斥,闹得三人苦不堪言。
长流书房的惩罚并未消失,这些天写的字,比方非半辈子写的还多,他晚睡早起,有时写着写着,脑子一空,忽就昏睡过去。
字写了不少,进展几乎没有,好在训练见效,学业有了起色。壁字组一不留神,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被危字组一口气赶上了两千多分。
八非学宫的气氛无由紧张起来,十拿九稳的局面,忽然起了变数。白虎人明里暗里,都给壁字组打气。壁字组的组员个个神气活现,走路风风火火,见了人就挺胸脯,上课踊跃发言,仿佛一夜之间,担负起了天下的重任。
两组人马开始较劲!危字组赶上多少,壁字组就超过多少,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了拉锯大战。日子一天天过去,分差仍在两千分左右徘徊。天素心中焦躁,三个男生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一顿臭骂。吕品挨骂最多,论成绩,他是本组的压尾,论态度,他偷懒第一,得过且过,不管冰山女的话怎么歹毒,他总是笑嘻嘻地照单全收,至于努不努力,那就得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天素的疑心与日俱增,偷偷叫过简真面授机宜。在她眼里,三个男生只有大个儿最可靠。少女叮嘱简真,留意吕品的动向,发现他跟白虎人说话,马上就来报告自己。
简真受宠若惊,自觉成了组长的心腹,二话不说,就做起了天素的小奸细。他从早到晚地紧跟吕品,懒鬼吃饭,他也吃饭;懒鬼方便,他帮着看门;吕品通灵,他老在一边晃悠;就连吕品睡觉,他也守在窗边偷听梦话。好几次懒鬼睡醒,发现大个儿小眼圆睁、咄咄逼人,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做了一个噩梦。
日子一长,简真按捺不住,陆陆续续地给了吕品一些暗示。比方说,他突然发问:“臭懒鬼,那边不是司守拙吗,你怎么不跟他聊两句?”一会儿说:“宫奇冲你眨眼呢!嗐,你干吗不搭理他呢?”有时看见吕品通灵,又在一边插嘴:“你不去虎之国吗?指不定皇秦给你留了话!”
这种马尥蹶子的暗示,落到吕品身上,就像是踹进了棉花堆。懒鬼的脾气好得过分,随他怎么折腾,始终照吃照睡,照样通灵下棋。简真无法可想,向天素如实禀报。少女沉吟说:“这样更加不对,他一个白虎人都不接近,这不是很可疑吗?接着查,他们中间,肯定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大个儿恍然大悟,连夸组长英明,接下来振作精神,继续纠缠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