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1,2,3

作者:凤歌



    “赶快些!”同伴大不耐烦,“巫老大说了,把她处理掉!”

    “巫老大干嘛不自己动手?”

    “你笨哇,他那样的身份,亲手弄死一个娃娃,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唉,我们都是顶缸的!”

    “少废话,快点儿!,我还赶着回家!”

    “你说怎么办?掐死?还是丢到那湖里?”

    “你看着办。”

    “为什么又是我?妈的,这小东西盯着我哭,我下不了手哇。你来吧,还是你来!”

    “我不干,谁叫你先接手?”

    “你……我看,还是丢湖里吧!”

    “随便你,记得绑块石头……”

    “你抱着,我去找石头!”

    “少来这套!唉,你别塞给我呀……”

    两个虎探你推我让,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这时有人淡淡地说:“你们都不要,那就给我吧!”

    两人吃了一惊,掉头望去,一个青衣男子迎面走来,英挺俊伟,神采逼人。

    两人张大嘴巴,望着男子,双腿瑟瑟发抖,不敢挪动一步。

    男子将手一招,婴儿冉冉飞起,落进了他的怀里。说也奇怪,小东西的哭声止住了,他瞪着亮晶晶的泪眼,吮着拇指,呆呆地望着青衣男子。

    男子苦笑一下,轻声说:“小家伙,我来晚啦!”

    他抬头望去,两个虎探呆如木鸡,一脸惊奇的恐惧。男子点了点头说:“你们去吧,告诉皇师利,我会去琢磨宫拜访他!”

    两人脸色苍白,对视一眼,双双驾起飞轮,—阵风飞远了。

    林映容跪在台前,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她已耗尽了气力,只觉疲惫和困倦。她抽出符笔,对准胸口,笔尖一抖,变得坚硬如铁。

    这么活着再无意义,死亡是归宿,更是难得的解脱。

    她比了一比,刚要扎下,忽听有人说话:“你觉得这样一死,就能减轻你的罪孽吗?”

    林映容抬头望去,一个青衣男子,抱着孩子站在面前。她木呆呆望着对方,喃喃说:“不死,还能怎么样?”

    “你认为,这件事对了?还是错了?”

    “对了,错了!”思绪茫茫闪过,林映容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我不知道!”

    “你连对错也不知道,又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失去了儿子!”

    “你爱你的儿子?”

    “是……”

    “所以憎恨狐红衣?”

    “是……”

    “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我……我不知道……”

    “好吧,我给你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有你的爱,也有你的恨!”

    “什么东西?”林映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男子。

    男子将怀中的婴儿,交到老妇人的手里:“这是你唯一的孙儿,他流着狐神的血,也有吕氏的血脉。如果你的恨多过你的爱,你就杀了他,如果你的爱多过你的恨,那就把他抚养成人!”

    林映容呆呆地望着婴孩,双手不由收紧。孩子哇地哭了出来。刹那间,老妇人的心软了,手也松了,叹气说:“你为什么把他给我?”

    “我希望你活着!”男子抬头望天,微微苦笑,“死亡其实容易,活着却要艰难得多。你有许多时间去思考,你的心里,究竟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这个孩子,是我的问题,也是你的答案!”

    那人说完转身离开,林映容仿佛突然惊醒。盯着男子的背影,大声说:“你是谁?”

    “我叫伏太因。”男子头也不回。走入暮色深处。

    林映容浑身一颤,完全清醒过来,她望着怀中的婴儿,婴儿也将她仔细打量,突然小脸一蹙,哇哇地大哭。

    哭声落入老妇的耳中,一股久违的温情涌上心头。林映蓉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又忍不住地想笑。她抱着孩子,抖索索站起身来,流着眼泪,仰天大笑,笑里夹杂婴儿的啼哭,在清冷的湖边久久回荡。

    四面的烟尘徐徐散去,景物渐次分明起来,吕品回到了现实,目光扫去,天皓白、山烂石、方非、林映容,还有,前面那个红衣女子。

    刚才,他做了一个深沉的噩梦,他在梦境中游走,无数次将手伸向梦中的人物,可是抓不住,也摸不着,悲欢离合一幕幕上演,可他,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观众,眼睁睁瞧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一弹指的功夫,他走过了几十年的路,心中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为什么由来只见父亲的留影,不见母亲的相貌?为什么一说到父母,林映容总是神色张皇、支吾其词?为什么他生来就会天狐遁甲?为什么小妖怪对他服服帖帖?他们住的村子,也不再是幻境中的水云村,村外没有湖泊,只有一条小河,林映容带着他远走他乡,只因在那儿,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一只神狐。

    脸上冰冰凉凉,早已挂满泪水,旧泪还没干透,新的热流又汹涌而出。吕品呆了呆,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红衣女子,温柔的感觉向他全身蔓延,他情难自禁,失声叫道:“妈妈……”

    怀中人叹了口气,那是男子的声音。

    吕品浑身一震,错步后退,“狐红衣”的形貌悄然改换,化为了一个青衣男子。

    这只是狐王的变身,真正的红衣女子,早已在炼妖台上化成了灰。

    “你是我的舅舅?”吕品呆了呆,喃喃问。

    狐青衣点头,吕品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在他胸口,狐王后退一步,叹道“打得好!”

    吕品两眼布满血丝,大声喊叫:“你为什么不救我妈?”

    “我去了!”,狐青衣微微苦笑,“我遇上了皇师利,我打不过他!伏太因也去了,他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救下你!”

    吕品掉头望去,林映容脸色死灰,眼里透着一丝惊恐,轻声说:“品儿……”

    “别叫我!”吕品恶狠狠的大叫“我不是你的孙子!你是我的大仇人……”

    话没说完,狐青衣手起手落,打了他一记耳光,吕品扑了上去,拳头雨点似的落向狐王。方非见势不妙,向简真打个招唿,两人紧紧抱住吕品,吕品又哭又叫,又蹦又跳,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忽又缩在两人身上,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