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回去大龙头府,一溜烟地自高高的围墙滑进来,也看看四处有无人,大摇大摆地穿进长廊,走回自己的小院子。那个张厉正在那个小柴房的门口等着,一看徐子陵回来,马上迎上来陪笑道:“徐爷回来了?”
“什么事?”徐子陵随口问了一句。
“屠总管找你呢!”张厉恭敬地道。
“是屠叔方吗?”徐子陵大咧咧地道:“他找我有什么事?他找我怎么不到我的这小院子里啊?”
“他事多,忙啊!”张厉连忙给屠叔方找了一个借口。
“那还是我去找他吧!”徐子陵淡淡叹了口气道:“谁让他是屠叔方呢!”
屠叔方衣着很简朴,一袭灰衣,比普通家将穿的青衣还要不起眼,根本就不像一个总管的样子。他的相貌也很平凡,脸色带着紫膛,双目神光内隐,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如果给他一把锄头,他就是一个乡下的老农。
他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太大,只是中年人,可是比较老相一点,又拿着个乡下农民特喜欢抽的烟管,悠闲地抽着,更不像是一个府内总管的样子。不过他相当的受人尊敬,不少人走过时都微微向他点头行礼,就连那个马屁精张厉,看见他时也会露出佩服的神色。
徐子陵看了看他的双手。
那双手骨节奇大,五指粗短如一,虎口如钳,四四方方的大手显得格外有劲的样子。
这一双手,无论拿住了什么,也不可能轻易就会松手,这绝对是一双有力的大手。徐子陵心中赞叹道。
“坐吧!”屠叔方倒是挺客气的,首先向徐子陵打招呼道:“我叫屠叔方,是府内的总管。我找你有点事谈谈,本来昨天就想过来找你的,可是昨天你出去了,一晚也没有回来,所以小姐派我过来问问。”
“有心。”徐子陵微微笑道:“昨晚看见了一个朋友,所以就没有回来睡,不过劈柴的事不是有张厉他帮忙做吗?”
“劈柴?”屠叔方笑笑道:“小姐早就吩咐你不用劈柴了,她只是想问问你跟她打的那一个赌,现在还算不算数,如果算数,那么她想看看你到底是用什么本事来挣那一百两银子的。”
“啊你不说我还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徐子陵恍然大悟道:“一百两银子不多,可是也不少,看来我得去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徐公子区区一百两银子何须准备。”屠叔方笑道:“昨晚荥阳之中十大富户连续八家失盗,失金数千之多,区区百两银子,相对徐公子而言,九牛一毛而已。徐公子你的内息古怪之极,明明一个超凡入圣的一流高手,可是却像普通人一般毫不起眼,这一点,如果屠某亲眼所见,恐也难以相信。”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使用武功了?”徐子陵微笑道:“荥阳八大富户失盗又与我何关?他们为富不仁,遭遇天遣罢了!”
“荥阳富户我管不着,也懒得去管。”屠叔方点点头,道:“徐公子是什么人,我倒有些兴趣。”
“正常人。”徐子陵坐在屠叔方的对面,呵呵一笑道:“我是素素的丈夫,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徐公子为何要藏拙进入我们大龙头府呢?”屠叔方又问。
“因为素素想来拜别她情同姐妹的大小姐,而我,又不想扯进你们大龙头翟让和蒲山公李密的争斗之中去,更不想管你们瓦岗寨的事,所以,只好装着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进来了。”徐子陵带点好奇地道:“屠总管是什么时候看见我使用武功的呢?让你发现了,我自己怎么会没感应啊?”
“我跟徐公子一样,对于气息隐藏方面比普通人要好些。”屠叔方笑道:“那晚张厉巡夜,后来发现徐公子不见人,于是四处找,我让他吵醒了,起来一看,就看到徐公子的高绝武技了。后来我再问了问张厉,也看过徐公子把银锭捏成的银棍子,自叹不如也。”
“我怎么说张厉这一个家伙怎么如此服服帖帖。”徐子陵失笑起来道:“原来你在后面帮忙喝斥过他。”
“虽然我知道大龙头不可能有你这一样的一个高手做什么秘密部队,可是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在大龙头府闹事,并不是我屠叔方的敌人。”屠叔方自己点点头肯定地道:“所以,以后就随你自由进入大龙头府吧,我不会再过问你了。”
“我虽然不是你们的敌人,可是我也不会帮你们的。”徐子陵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屠叔方道:“很高兴屠总管如此的明白事理,就用一个小小的建议来作回报吧!尽快保护你们的大小姐离开荥阳,越早安排越好。”
“你的意思是……”屠叔方脸色带点凝重地道:“我们的大龙头终究斗不过李密?”
“斗不斗得过你自己心里不也明白吗?”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李密攻下兴洛仓之日,也就是你们大龙头归天之时,你不是还这一点也看不出来吧?现在的瓦岗军,真的还有多少人听你们大龙头的话吗?除了像你这样少数极老资格极为念旧的老部下,你们大龙头已经一无所有了。”
“就算暂时失败,大龙头就不能东山再起吗?”屠叔方轻叹道:“他总不致于会命丧黄泉吧?”
“他身受重伤不说,你以为李密聚众人之力发难,他能独力抗衡?”徐子陵哼道:“李密连你们大龙头的女儿都敢绑架,他司马昭之心,早已路人皆知。”
“……”屠叔方沉重地点点头,道:“素素之前也跟我谈过,她说如果我要保护好大小姐,就要请你出手帮忙,看来她说得没错,你的确知道得很多。大小姐这一件事全府上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更不敢向众人透露出去,怕的就是恐慌人心。对了,你说大龙头身受重伤,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啊?”
“李密和祖君彦设局,以翟娇作饵,装着与突厥人交易,将你们中计的大龙头一击重创。”徐子陵轻声缓道:“我当时看不过眼,也狠狠地阴了李密一下。不过就算李密伤得再重,看来你们的大龙头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有太多人帮忙了,他用的是众人之力,而你们的大龙头,则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独木难支,不用说后果自知。”
屠叔方听了,脸现凛然之色,稍稍又有些苦意,其中更颇有无奈。
“大龙头自从得了荥阳之后,的确不是以前的大龙头了。”屠叔方苦涩地道:“像我这等跟了他多少年的老部属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
“听得进去也没用。”徐子陵摇头道:“他无论个人魅力,声望,武功,学识,用人,策略,甚至表面的做作,都远远不如李密,他自接李密进来瓦岗军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要养虎为患,注定败北。你们这帮老部下忠心耿耿也没有用,凭你们少许人之力,根本就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