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年轻

作者:刘静

    徐晓斌和孟勇敢两人进山里巡线去了,他俩要重走巡线路,体味过去的美好时光。许兵带着唱东方到附近的野葡萄沟转转,剩下林大发一家人在家里烧火做饭,准备让城里来的战友,吃上一顿真正的绿色饭,环保饭。

    孟勇敢穿的是胶鞋,而徐晓斌穿的却是皮鞋。孟勇敢在前边健步如飞,徐晓斌只能跟在他屁股后边,像个新兵蛋子似的,追着老兵跑。孟勇敢说他:“你也是,不是说好了穿军装吗?”徐晓斌没好气:“又没说好穿胶鞋。”孟勇敢问他:“难道你没打箅要再巡一次线?”徐晓斌说:“倒是有这个想法,伹没考虑这么细。”孟勇敢批评他:“这就是你们技术干部的局限性,4惯听别人的安排,不愿动自己的脑子。”

    徐晓斌更烦了,他擦了把头上的汗,更没什么好气了:“快巡你的线吧,哪这么多废话?”

    孟勇敢放眼青山绿水,不禁嗓子痒痒,他征求徐晓斌的意见:“哎,我喊几声吧?”

    徐晓斌说:“你喊一百声都没人管!”

    “那我就喊了?”“喊呗!”

    孟勇敢想了想,双手圈成喇叭,冲着大山大声地喊:“五里沟,我爱你!”

    徐晓斌诧异地望着孟勇敢,对他公然地喊出“我爱你”这样的话,感到吃惊和不可思议。虽然他喊的是爱五里沟,怛在徐晓斌看来,他是在借题发挥,借景抒情。

    孟勇敢抒发完感情,清着喉咙,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徐晓斌开始向他进攻了。

    徐晓斌说:“孟勇敢,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反常。”孟勇敢说:“我喊了几声‘我爱你’,我就反常了?难道我不配说‘我爱你’这样的话吗?噢,只能你们说?只能你们爱?我就不能说,不能爱?!”

    徐晓斌说:“我还不是完全说的这个,我是说,你从今天一上车,就有些不对头。”

    “我哪不对头了?”

    “你大大咧咧地不对头了。”

    “你平时不是老说我大大咧咧吗,今天怎么就不对头了呢?”

    “你平时大大咧咧是正常的,你今天大大咧咧就不正常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似乎不应该大大咧咧。”

    “为什么?”

    “因为有唱东方小姐在。”

    “为什么?为什么有她在,我就不能大大咧咧了?”

    “因为,因为……哎呀!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因为按你往常的表现,你在人家面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

    “你平时在人家面前不是挺矜持、挺拘束的吗?”

    “是啊,但是结果怎么样呢?”孟勇敢突然开始反击了。徐晓斌一时语塞,不太好直说了:“结果?结果嘛,你比较像个英国绅士,文质彬彬的。”

    “那还是我吗?”孟勇敢追着问。

    “这个嘛,这个……确实不怎么像你了。”徐晓斌只好说实话了。“还是呀,”孟勇敢叫了起来,“都不像我了,我还不赶紧改囬来,免得让你们这些人看笑话。”

    “谁笑话你了?”

    “谁笑话谁知道。你现在不正在笑话我吗?”徐晓斌又一次语塞了,望着孟勇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孟勇敢大笑,转过身去又把手弄成大喇叭,对着远山大喊大叫:“徐晓斌,我恨你!”

    徐晓斌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孟勇敢猴子似的,蹦着躲开了。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山谷里都有回声了。

    孟勇敢心里很得意:奶奶的,这样多好,老子还是老子!他们倒变得不像他们了。

    许兵和唱东方走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听脚下的溪水在欢快地唱歌。

    唱东方很陶醉,她惬意地说:“姐,这里多好呀!像世外桃源一样,在这里当兵真不错!”

    许兵淡淡地一笑,说:“你来玩玩是不错,让你长年累月地待在这里,整个沟里只有一户人家,那时你就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了。”

    唱东方点点头,说:“是呀,光想想就挺难受的,更别说真要在这里待上三年五载了。所以说嘛,你们军人是伟大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许兵说:“你就别在这儿给我灌迷魂汤了,我们可不稀罕你们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甜言蜜语。以后对我们当兵的来点实际的,比说什么都强。”

    唱东方说:“那我以后就嫁个军人吧,给你们军人当老婆,这样的实际行动总可以吧?”

    许兵点了点头:“嗯,这个提议不错。以后我们的军嫂都能像你这样,那我们的后花园可就漂亮了,有看头了。”

    唱东方突然说:“那我就干脆嫁给你们孟勇敢吧,给他当老婆。”许兵吓了一跳,没坐稳,从石头上滑了下去。她跳了起来,捂着摔痛的屁股直“哎哟”。

    唱东方大笑起来,点着她说:“姐,你呀,是典型的叶公好龙!”姐妹俩回到哨所时,远远的,就看见孟勇敢在那里捕蜻蜓。他举着一把扫院子的大扫把,东一下、西一下地捕得正欢。

    唱东方“咯略”地笑了,拽着许兵的胳膊喊:“姐,你快看。”

    表姐不耐烦地抽出胳膊:“我又不瞎,我看见了。”

    表妹欣赏地说:“这家伙真的挺有意思的。”

    表姐站住了,盯着她不错眼地看。

    “你看我干什么?”

    “小心你别弄假成真了。”

    “你认为可能吗?”

    “我认为不可能。”

    “那你还担什么心呢?”

    “我不是担心,我是提醒。”

    “没有担心,就不用提醒。”

    两人走到孟勇敢跟前,见他已经战果累累了。他把战果都含在嘴里,把蜻蜓的两只翅膀一合,叠到一块,含在嘴上。

    许兵拖着长腔说:“行啊,孟分队长,你不用人陪了,一个人就可以玩了。”

    孟勇敢瞥了她一眼,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惹得唱东方又笑了起来。

    许兵往前走了,唱东方没有跟着走,而是留了下来。唱东方说:“让我也捕几下吧?”孟勇敢停了下来,把手里的扫把递给她。

    唱东方举起了扫把,东一下、西一下地玩了起来。蜻蜓们在半空中轻盈地飞着,她在草地上婀娜地扑着,没几下,她还真的捕到了一只。

    唱东方跪在地上,轻手轻脚地爬过去,像是怕惊动了扫把下的蜻蜓,再让它飞跑了。她小心翼翼地捉起蜻蜓,像个孩子似的,回过头来大声地报功:“看,我也捕了一只!“孟勇敢正人神地盯着她看,连她的喊叫都没有惊醒他。孟勇敢呆呆地望着自己心中的女神东方红,像是在看露天电影,看得如痴如醉,忘了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唱东方跑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说:“哎,你愣什么神?快帮我拿着,别跟你的混了!”

    孟勇敢清醒过来,像被她发现了心中的秘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像五里沟天边的火烧云,红得厉害,触目惊心。唱东方心中一惊,什么地方枰然一动。

    倪双影的上一任分队长,转业手续全部办妥了,坐上午九点一刻的火车离开北京。连长和指导员亲自到火车站为她送行,她的接任者倪双影肉然更要来送了。

    回来的路上,许兵对倪双影说:“双影,我想买双凉鞋,咱俩到王府井去转转吧。”

    倪双影高兴地说:“好呀,我也好久没去王府井了。”许兵跟丛容请假:“哎,指导员,行吗?”丛容凹过头来,笑着问:“我说不行,行吗?”许兵也笑着说:“你说不行,是不行的。”倪双影也来凑热闹:“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是不是,连长?”连长更高兴了,一高兴就想把指导员也拖上:“哎,回去也没啥事,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太算了。我还从没跟别的男人逛过商场呢,看看男人是不是都不愿逛商场。”

    指导员说:“我倒是挺愿逛商场的,但我不能跟别的女人逛。这要是让我媳妇给碰上了,我的日子还有法过吗?”

    许兵笑了,说:“哟,你家莫小娥还这么能吃醋?连我们的醋都吃?”

    丛容得意地直晃脑袋:“她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吃!通吃!”

    倪双影在后边不由自主地撇起了嘴,心里想:指导员可真倒霉呀!摊上那么个不正经的老婆,被人家骗成这样,还在这美呢!

    许兵和倪双影在王府井下了车,一个女上尉和一个女少尉,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在王府井的大街上。

    走着走着,倪双影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许兵奇怪地问她:“你笑什么?”

    倪双影还在笑,而且越笑越厉害,最后竟然蹲在地上笑得起不来了。

    许兵更奇怪了,看她笑成这样,又不知她为什么笑。许兵用脚踢了她一、下,吓唬她:“哎,别笑了,快起来吧,纠察来了!”

    谁知倪双影一听这话,本来都笑得差不多了,又开始重新笑起来,而且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直喊痛。

    许兵没法了,只好站在那儿,等着她自己笑够了。倪双影终于笑够了,站了起来,扶正自己的军帽,问:“连长,你知道我笑什么吗?”

    连长说:“我不知道,谁知道你发什么神经。”倪双影说:“我听着咱俩脚下的步子咣咣的,步调一致地不像来逛大街的,而像是来搞纠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