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



  明兰咽下口水,看着老骄傲凌厉的神气,微微惊讶后便了然:老骨里其实是十分骄傲的人,也许……她早就不耐烦贺家的一连串状况了,不过也是强自忍耐罢了。

  老略略收了气氛,顺了气息,靠在垫上,平静道:“先把如兰和家的事儿定了,然后就让姓顾的来下定;叫可以紧着打点婚事了;这回,祖母给你要一份厚厚的嫁妆,谁也别想废话!……哼!不就是过日嘛,你把脑放明白些,委屈了谁也别委屈自己,让自己舒服才是真的!”

  明兰默然,吩咐翠屏去请盛紘后,自己静静走回暮苍斋,在书案前呆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起身,叫丹橘开砚磨墨。明兰展开一张雪白的大宣纸,提过一支斗笔,饱蘸墨汁,屏气凝神,唰唰几下,奋力挥毫,墨汁淋漓,笔走龙蛇,书就四个狂草大字——难得糊涂!

  “好!”小桃在旁很卖力的拍手:“姑娘写的真好!……呃,姑娘,什么意思呀?”

  明兰搁下斗笔,淡定道:“就是说,你偷吃了丹橘藏的杏仁糖,姑娘我会装作没看见的。”

  然后,明兰很自在的挥袖进屋,留下小桃和丹橘,一个傻了眼,拔腿想跑,一个正掳袖,磨刀霍霍。

  (本卷完)

  番外关于想娶一个骗的心历程报告

  她可能自己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奇怪的地方。

  襄阳侯府的宴饮会上,她一派温良谦恭,和顺斯,樱口轻笑的和一众金贵小姐说话,一只蜂儿顺着探进厅来的枝头嗡嗡叫着飞来,女孩们皆惊叫失声,挥舞着帕缩作一团。她先是颇兴味的看了看,然后忽瞧见了旁边女孩的惊慌,她连忙也一脸惊慌状,也扑到女孩堆里去,轻呼着惊怕着,拍着胸口很害怕的样。

  我眯起眼睛——她在装。

  其实,也有不怕蜂儿的女孩,镇定的立在一旁,或静静躲到旁人背后,只有她,装模作样;她似乎很怕与众不同,总力想做到与众人一样。

  戏台开锣后,我暗中跟着她,想寻个隐秘地方问她两句话,谁知跟着跟着,却瞧着了一出好戏,我那族姐的宝贝儿,齐国公府的荣耀,京城多少闺秀的梦中情郎,齐二公,正死死拉着她苦诉相思。

  绮年公,玉样容貌,一脸的倾慕爱恋,满口的甜言蜜语,十个女孩中怕有九个抵挡不住,粉面绯红的互诉衷肠一番;剩下一个大约会板脸佯怒。

  不过她两样都没有,她的第一个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都是唯恐齐衡会连累自己,又威胁又恳求,反复严令齐衡不得有任何泄露;衡哥儿失魂落魄的离去了。

  她似乎始终有很大的顾忌,似一只警觉的小松鼠,时刻提防着周遭可能出现的威胁。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庶女。

  我忽然出现,问及曼娘之事;她惊了一惊,然后照实答来。

  应该说,她的举止十分得体,言语清楚,问答明确,一点也没有一般闺阁女的羞怯畏缩,与适才见齐衡时的怯懦自私截然不同,既替余家大小姐圆了场面,又缓了我的怒气。

  似乎……是个有胆识的女。

  那也是我第一次,隐隐觉着曼娘似有不妥之处。

  再次见她,在广济寺后园,她丢了块泥巴在她姐姐身上,又狠又准,双手叉腰,气势万千,我在墙后闷声,又惊又笑;因嫣红和曼娘之争而郁结的连日愁云一扫而空;可惜,还没等我笑足一刻钟,我就被她气的翻脸而去。

  这小丫头是个乌鸦嘴,后来,而她所说的话就被一一印证。

  没过多少日,我远走他乡,然后,老父亡故,嫣红猝死,我再也不愿听曼娘的哭求辩解,独自一人漂泊南北;我识得了许多人,有贩夫走卒,有江湖豪客,也有倒霉受冷落的贵胄王爷,被欺侮,被轻蔑,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世态炎凉,被狠狠摔落到地上,还得撑着脊骨站起来。

  亲手挣来的第一份银,我送去了京城的曼娘处,我自己犯的过错,我自己来填。

  我会养活他们,不叫他们母挨饿受冻,但我决不再见她;看清了她的为人和步步算计,我只觉得后背发凉,她领着孩到处寻我哀求,我更觉得一阵惊惧警惕。

  江湖弟少年老,午夜梦回,倒常常想起那个扔泥巴的小丫头。

  一场京都变乱,天翻地覆,我替八王爷提前进京探查消息,不意遇上袁绍,他为人不错,不但不以我一身落拓打扮而轻看我,还邀我去喝他儿的满月酒。

  我心头一动,袁绍的妻不也是盛家女儿么?

  我特特在去筵厅口的庭院里等了半响,一转头便瞧见了她,忽忽几次花开花落,扔泥巴的小丫头竟变成了个清丽明艳的女孩,满庭春色,海棠树下,一春的明媚仿佛都被她盖下去了,我看了足有半响才说话。

  我暗暗点头,齐衡那小颇有眼光,早早就看出苗头了。

  她显然并不想与我多说什么,所以我无论说什么,她都一概配合。

  我提起亡父,她就一脸哀伤状,很真诚的劝我节哀顺变;我说对起余阁老的歉意,并愿补偿,她就作十分理解的钦佩状;我表示她若有急难之处愿相助一二,她一双大大的眼睛明明盛满了不信,却摆出一副很感谢的样,就差拍手鼓掌叫好了。

  我气结。

  最后,我装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训了她几句,在她惊讶不已的神色中,威严稳重的离去。

  ——齐衡说的没错,她是个巧言令色的小骗!我很干脆的下了结论。……然后,我忍不住回头,悄悄多看了她一眼;这年头,骗大都生的很好看罢。

  后来,这骗遇上了水贼。

  我从水里捞起了她,她冻的浑身哆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转着小脑袋慌张的四下张望,然后,一船人中,她一眼就认出了我,笑颜如花,我忽觉着心头一片柔软。

  湖光水声,夜黑风冷,只有她的一双眸明亮若星辰,我想,我这一辈都不会再见到这样好看的眼睛了罢。

  ……然后,她请我救她的丫鬟们,我叹气着闭了闭眼睛。

  我就知道,这小骗不会平白对人好,叫的我这么热乎必有所求,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可却止不住的弯起唇角;我觉着自己有病,叫人使唤了还这么高兴。

  好容易救起了她的一干丫鬟仆妇,还没等我去报功,就隔门听见她在说我坏话,我叫彭家涮了,她居然还说‘情有可原’?!随后,她还提议叫我娶了曼娘得了?!我坚定的表示曼娘已经不可取了,她竟然还暗暗丢了两个嘲讽的小白眼给我?!

  这还没完,接着,她又得意洋洋的给我定论,什么‘骨里却是个最规矩不过的’?!我本来就很规矩,到现在我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沾过!何况经过曼娘之事后,我以后都不会随意和女亲近了。

  我真想一把掐死她算了!

  不过她的脖真好看,像小时候吃过的江南糖渍水藕,又水润又甜美,我忽觉着嘴唇有些发干……别掐了罢。

  我一个恍神,居然叫这骗猜出了嫣红死的不简单,好吧,这年头,骗大多还很聪明,她猜的虽不中却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