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脸色不悦,康姨妈满心仇恨,赶紧大骂道:“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随意插嘴,小妇养的,果是没有规矩!”
盛紘一听‘小妇养的’四字,心头怒火万丈,冷冷道:“连个外家奴才都能插嘴,我女儿在自己家倒不能说话了?也不知这是哪来的规矩?!”
王老夫人被不轻不重的连带了一下,强自忍住,同时拦着大女儿不让再说。
祁妈妈心中大震,心道儿果然被盛家捉去,这下麻烦大了。
她抬头看着明兰:“看来老婆那两个不成器的儿也在亲家姑奶奶手里了。真不晓得,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姑奶奶非要行那下作手段,当街掠人,禁锢嫡亲姨母,说出去,真不敢叫人相信这是是书香门第的盛家作为。”
好厉害的口齿,下五去二就把重点引向手段问题,绕过了事发根源。
明兰丝毫不以为忤,微笑道:“这点手段与那下毒之人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何况,用些非常手段,也是为了几家人的脸面。真像祁妈妈所言,都摊开来好好说,恐怕王康盛家,以后都别出去见人了……王家尤甚。”
王舅父始终皱着眉头,闻言问道:“此话怎讲?”
明兰冷笑两声,从袖中取出厚厚一叠纸,先取头两张叫刘昆家的交给王老夫人,同时娓娓道:“大约两个多月前,康府的祁二管事经掮客尤大引,识得了城西一个偏僻道观里的老道。这名老道最擅长的便是炼制各种下作的丸药汤剂,平素专给那窑青楼供货。”
从春药,迷幻药,避孕药,堕胎药,甚至伪作处的凝红丸,货齐全,种类繁多,更兼服务周到,质量上乘,生意甚是红火。
明兰指着王老夫人手中的纸道:“这是那掮客尤大和祁二管事的供词画押。”
王老夫人年纪虽大,但眼睛耳朵都还很灵光,供词上写的十分清楚,王舅父夫妇也凑过去看了,王舅母侧脸看了祁妈妈一眼,不掩鄙夷之色。
祁妈妈脸色难看之至,强嘴道:“这不争气的东西……”
王氏大喝一声,骂道:“你给我闭嘴,怎么做奴才的!让主把话说完!”她再糊涂,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只希望明兰加把劲,把康姨妈的罪钉死了,否则自己便得当替罪羊!
她边骂边瞪着自己姐姐,康姨妈别过脸去不看她。
明兰接着道:“此后大半个月,祁二管事常与那老道吃酒套交情,终有一日祁大管事亲自出马,叫那老道制一种毒药,既不能叫银针试出来,又是快。那老道一开始不肯,被劝说些日后终于答应,献上个土方,以上斤出芽银杏炼出浓的芽汁。只消吃下少许,片刻即可致命。”
她又将手中纸张拿最上头两张,让刘昆家的递过去,“这是那老道的供词画押。”
王老夫人看着供词,手指开始微微发抖,王舅父方看了几眼,就心有不忍的连连摇头,康晋凝视母亲不敢置信。
“祁大管事付过两两定金,那老道就立刻动手。因要购入大批生芽银杏,零散农户不能供足,老道就寻了四家偏远的小生药铺,将其陈年废置的存货一购而空。”
明兰再拿过去几张花花绿绿的纸,“这是从那四家铺出货单上抄来的,还有当时经手掌柜的证言。短短七八日,那老道共买了一十二斤生芽银杏。”
“老道日夜赶工,终炼得瓶毒药,祁大管事再付八两银,那老道交付两瓶,自己偷留了一瓶。”明兰朝绿枝做了个手势,绿枝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这次却是交给盛紘,“我已请医看了,这瓶中的毒药与老点心中的毒是一样的。”
盛紘看着这小瓶,脸色铁青。
“康姨妈得了这两瓶毒药,又过了好些日,到了前日清早,我家未如往常那般使人去买老爱吃的点心,反而康府一个叫金六的小厮去聚芳斋买了第一炉出来的芙蓉莲酥。约一个多时辰后,祁大管事亲自护送善全家的将点心送来盛府,交在手上。”
明兰把手上最后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祁大管事和那媳妇的供词画押。”看着王老夫人等人读那供词时,她还补了一句,“那善全家的,原是姨妈的贴身大丫鬟。”
话说到这里,已十分清楚明白了。
康姨妈脸色惨白发青,不敢去看母亲兄嫂的脸色,只半依在袖里轻声抽泣,盛紘愤而去瞪妻,王氏羞愧的低头哭泣,不住喃喃道:“我真不知那是毒药呀……”
明兰跟绿枝吩咐几句,绿枝连忙走出门去,不过片刻,两个侍卫押着个遍体鳞伤的人进来,康姨妈一看,几欲昏厥过去。
那人跪在地上,哭叫的震天价响,冲祁妈妈道:“娘,娘,快救救我罢!咱们熬不过去了,大哥不知还活没活着,快救我一条命罢!”
祁妈妈看着嘴破齿落的小儿,半边衣裳染血,心疼如绞,却咬着牙别过脸去。
那两个侍卫拖着祁二管事出去,明兰对祁妈妈笑了笑,“妈妈放心,祁大管事好好的,都是皮肉伤,歇上半个月就好了。”其实屠虎表示,他还没来得及展现实力,所有人就都招了,主要祁大性属于闷声讨饶型,惨叫效果不如祁二好。
她又对王老夫人道:“若您还有疑虑,可亲自问这些人,那老道也被扣住了。”
那名爱好制药工作的出家人原本正在道观里勤奋双修,谁知半夜天降一群蒙面人,把他当头罩入一只麻袋,他吓的死去活来,不等拳脚上身,就十分配合的都说了,还主动提供目击自己跟祁大祁二吃酒作乐的证人,以及数张银票。
屋里再回复安静。王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康姨妈慌了手脚,祈求的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兄长。
盛紘渐渐上了气,冷声道:“敢问岳母和大哥,此事该如何了断?”
对着自己儿女,他先想如何把事捂住了;可事情一旦扩散到姻亲家,他就非做出一个气愤孝的模样不可;倘若是对着外人,他还得更激愤悲痛,捶胸嚎啕才好。
王舅母忽开口,和和气气的微笑道:“这事的正主本是康家和盛家,我婆母年事已高,如何经得住?妹夫可别冲着我们来呀。”
盛紘想起多年前王老夫人和大舅的种种扶助,心头一软。
明兰听着,轻笑一声:“舅母说的是,可惜……这事从一开始,康姨妈就打定主意要拉王家进来了。”
王舅母皱眉道:“外甥女这话怎么讲?”
明兰看了缩在角落装死的康姨妈:“祁二管事四处结交会制毒的人,恰是王家传信说要举家迁回京城之时;祁大管事下定金给那老道时,正是老夫人和舅母回京之时;康姨妈决议下毒之日,正是舅父回京后聚芳斋那老师傅第一回亲手开炉。”
至于康姨妈最早起这个念头,大约是康家庶女成了老王爷爱妾之时罢。
王老夫人抚着胸口,灰心的看着长女,满是痛心。
“好好!”盛紘微一思忖,立刻明白康姨妈选择行凶日期的含义,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声声冷笑,“王家是高门望族,我们盛家是无名寒门,便是我母亲受了暗算,我还得忌惮着王家,不敢声张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