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友这才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慌忙揪头上还捂着的脏兮兮的毛巾。
计夫顺问:“刘镇,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出山的么?”
刘全友笑了:“计书记,我这又有新情况了,正要和你说呢!”
计夫顺问:“又他妈什么新情况?”
刘全友说:“花县长告诉我的,绝密!”把头勾了过来,很神秘的样子,“知道为什么又让咱两个倒霉分子戴罪立功的么?日他妈,是没人愿意到咱这儿来受这份倒霉罪!人家一开口就问县上要工资!你说说看,咱凭什么再白干下去?去他妈的?吧!”
计夫顺哭笑不得:“那你什么意思?又想撂挑子?”
刘全友脸一绷:“嗨,怎么也得算计工资呀,不给工资咱就白大公无私啊,该病就病嘛!”
计夫顺抬手揭下刘全友又捂在头上的脏毛巾,扔到椅子上,一把拉住刘全友:“你家伙别病了,咱病不起了,小动物们翻了天了,不狠心镇镇这帮小动物,以后就不好管了,快跟我走,事不少呢!你不是向花县长表态要起飞么,快,我陪你去飞!”
刘全友挣着,死活不干:“老计,我飞个?!你这同志就继续官迷吧,我是不迷了,撸了我的这个镇长,我到哪里都能拿上一份工资,凭什么在这里受洋罪?!老计,你要听我的,我劝你现在就回城进医院,一天也别在这儿呆!谁翻天就让谁翻去!”
计夫顺严肃起来:“刘镇,你别给我耍赖皮,这临时主持工作的决定不是我定的,是县委常委会定的,你硬赖着不去上班,不是坑我一人么?够朋友么?再说了,组织上还没处理我们,我们也得对组织负责嘛!你刘全友今天真不干,我一定找机会收拾你!”
刘全友磨蹭了好一会儿,又发着牢骚,推上破自行车,跟着计夫顺出了门。
计夫顺满心都是事,出门后,夺过破自行车,自己骑上去,要刘全友坐二等。
刘全友坐上去后,又嘀咕起来:“计书记,你看看,这形象不好呢!咱两个一把手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在太平镇街上示众,更像倒霉分子了!”
计夫顺想想也是:情急之下就不注意政治了,真是很不应该的。便难得接受了刘全友一回意见,下了车,和刘全友一起推着自行车走,很亲热,很团结,也很威严的样子。为了显示自己和刘全友都不是什么“倒霉分子”,见了街上的革命群众依然不断地打招呼点头,像没发生过“国策事件”似的。
革命群众真不错,比平时热情得多,都主动凑上来和计夫顺、刘全友说话。
如此这般,不知不觉,二位领导到了兔市上。
真是巧,郝老二正在兔市上闹事,带着几个小地痞强行低价收购兔子,折腾得兔市上乌烟瘴气:只见兔市上各色兔子满街乱窜,各色兔子的主人们也满街乱窜,追拿各自的兔子。计夫顺和刘全友走到郝老二身后时,郝老二正折腾一个卖兔子的农民老汉。先放跑了人家一笼兔子,老汉哭喊着追兔子时,郝老二又提起另一笼的兔子一只只往地上摔,边摔边骂:“日你妈,嫌价低?老不死的东西,死兔子价更低!”
计夫顺气坏了,冲上去一把揪住郝老二:“反了你了,郝老二!”
郝老二一见是计夫顺,有些怕了,身子直往后缩:“计……计书记,你……你不是被撤了么?胡汉三咋……咋又回来了?刘镇长,你快帮我说个情!我改,我改!”
刘全友根本不理郝老二,扯了扯计夫顺:“走,走,计书记,这事让派出所去管!”
计夫顺死死抓住郝老二,回头对刘全友说:“不行,刘镇,我得管,我正要杀一儆百呢,你快到派出所拿铐子,把狗日的铐起来在兔市上示众!那个郝老大不是潜逃回来了么?不是吵着要找我算账么?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郝老二吃过计夫顺的苦头,知道计夫顺说得到就做得到,冷不防一拳打到计夫顺脸上,拔腿要逃。计夫顺及时地把脸一偏,下巴上还是落下重重一击。刘全友一看不好,用自行车一挡,把郝老二别倒在地上。计夫顺扑上去死死压在郝老二身上,反剪着郝老二的胳膊,命令刘全友去派出所拿铐子。
郝老二被按在地上直叫:“弟兄们,上,揍这×养的,这×养的现在不是书记了!”
小地痞们大都知道计夫顺为“国策事件”下台的事,一个个跃跃欲试想往前凑。
计夫顺眼瞪得像灯笼:“你们谁敢上?谁上我铐谁!他妈的老子又上台了!”
刘全友担心计夫顺吃亏,没敢走,也黑着脸跟着助威:“你们想找死就上来吧!”
小地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没敢上,一个个扔下他们的二哥逃了。
嗣后,刘全友用计夫顺的手机给派出所张所长打了个电话,张所长带着几个警察赶到了现场。两个派出所警察接替计夫顺,扭住了郝老二,要往派出所带。
计夫顺捂着已肿起来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张所长,别带了,就把狗日的给我铐在这根电线杆上示众!铐上一天一夜,让那些横行霸道的大小混虫们都看看,长长记性!谁敢欺行霸市,讹诈老百姓,就这下场!”
张所长有些为难:“计书记,这……这……”
计夫顺一把夺过张所长手上的铐子:“这什么?你们不铐我铐,我不怕什么郝家几虎,有本事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张所长小声提醒说:“计书记,违……违反政策哩!”
计夫顺吼道:“违反什么政策?国策我不都违反了么?该我下台我滚蛋,在台上一天,我就得对太平镇的老少爷儿们负一天责任,就不能让老少爷儿们哭告无门!”
围观的受害者们先是热烈鼓掌,后就嗷嗷叫了起来,全为计夫顺助威,要求计夫顺马上就铐郝老二。那位被摔死几只兔子的农民老汉竟在计夫顺面前跪下了,口口声声喊计夫顺“青天大老爷”。计夫顺便在“青天大老爷”的呼叫声中,把郝老二反铐在了电线杆上。
郝老二破口大骂:“计夫顺,我日你八辈子老祖宗,你不得好死!”
计夫顺愤怒之下,不讲政治了,揪着郝老二的头往水泥电线杆上撞。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辆挂市委小号牌照的桑塔纳汽车悄悄地在路边停下了,市长助理贺家国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站在路牙上一声断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