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成没有悲哀,倒是愤怒起来:“李书记,那我也告诉你:赵启功在我面前也没说过你的好话,一直骂你是条负心狼,对外软弱无能,对内又撕又咬!”
李东方心头的火蹿了上来:他这么为赵启功的前途着想,忍辱负重,承担着难以言述的政治风险和压力,现在倒落了个负心狼的评价!真想拍案而起,把赵启功痛斥一顿,可看看面前的陈仲成,却又忍住了,只淡然道:“老陈,这话是不是启功同志这么说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以后,也会当面告诉启功同志:我这个人在处理同志之间的矛盾冲突时是软弱,也许还有点无能,但是,在关系到重大原则问题时,我既不会软弱,也不会无能!我对谁负心,都不会对党和人民负心!”
和陈仲成的谈话不欢而散,陈仲成不知是心底惧怕赵启功,还是对赵启功仍存有幻想,始终没答应向省委交代问题。谈到最后,陈仲成倒把话题转到他即将分管的文教卫工作上了,好像他这专职常委还能长久地干下去似的。李东方压抑着自己的反感,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借口有事,要陈仲成改日再谈,把陈仲成赶走了。
陈仲成走后,李东方马上让秘书去找原检查院检察长现公安局长兼政法委副书记王新民,准备和王新民谈话。
等待王新民的时候,李东方给赵启功通了个电话,口气平淡的通报了一下常委分工调整的情况,继而说:“……老领导啊,王新民一到任就提出,要对田壮达供出的两个腐败分子——建委副主任和新区国土局副局长实行‘两规’呢。你看怎么办呢?”
赵启功显然是吃了一惊,在电话里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东方同志,这么干好不好啊?田壮达不是说他记错了吗?你们对这两个同志实行‘两规’有什么依据呀?”
李东方像似无奈地说:“老领导,这话我也和王新民说了,王新民同志保证说,只要实行了‘两规’,他用不了三天就会拿出这两个腐败分子的腐败证据!”
赵启功是个聪明人,啥都明白了,嗣后也没再说什么。
放下电话,李东方想,这或许就叫步步紧逼吧!这种逼法说到底还是为了赵启功好。赵启功应该清楚,他时日无多了,对这两个腐败分子的“两规”,将是他争取主动的最后时刻,只要这两个腐败分子交待出陈仲成通风报信的内幕,陈仲成被立案审查,他赵启功就再也说不清楚了。李东方相信,赵启功这个政治人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既然能够抛弃陈仲成,也就一定会在这最后时刻争取主动的。
王新民到来后,李东方马上指示道:“新民同志,从现在开始,你就算到任了。有一件事要马上办,就是对田壮达交待出来的那两个腐败分子实行‘两规’!记住,这不是我的指示,而是你的建议,而且,这一次不能出差错,一定要把他们的犯罪证据拿到手!另外,对田壮达也要加紧审讯,查清此人和陈仲成的关系!”
王新民一直负责田壮达的案子,心里啥都有数,点点头,问:“李书记,这要不要向王培松同志先做个汇报?您知道的,王培松同志对田壮达翻供一直心村疑虑。”
李东方想了想:“我看还是先不要汇报吧,你看呢?”
王新民说:“要我看,还是先汇报好,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私心。”
李东方却有私心,私心还是在赵启功身上——直到现在这一刻为止,他只是逼赵启功,并没有害赵启功的意思。如果事先和王培松通气,省市检察机关同时介入,只怕赵启功就说不清了。于是,便道:“新民同志,我看从工作考虑,还是先不要汇报。最好成绩是拿到这两个腐败分子受贿的证据后再汇报比较有利。你说呢?”
王新民苦苦一笑:“李书记,您定下来的事,我还说啥?我执行就是了,一有结果先马上向您汇报!”想了想,又迟迟疑疑地说:“李书记,您心里要有个数,田壮达一案牵扯出的腐败问题可能相当严重,估计不是一个陈仲成,还会涉及到赵启功同志。我总有一个感觉,王培松同志和省纪委有点欲擒故纵,现在好像是故意看着一些人在那里表演,也趁机观察我们,包括你李书记。”
李东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哦?还有这种事?你这个检察长多疑了吧?”
王新民认真说:“不是多疑,是事实,而且就是因为赵启功同志。”
李东方无法回避了,沉思了一下,向王新民交了底:“新民同志,既然今天你指名道姓说到了赵启功同志,那么,我也就把话给你说明,讲三点:一、我对赵启功同志从没做过无原则的妥协和让步;二、据我所知,赵启功同志和陈仲成还不是一回事,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腐败分子之前,对这位老领导还是要帮助;三、如果赵启功同志真陷入了腐败的泥潭,或者一意孤行,坚持做腐败分子的保护伞,我一定会按原则办事,对此,你们检察机关可以监督。”
王新民表白说:“李书记,这你误会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信!你如果真是不讲原则,也不会顶着赵启功的压力把陈仲成拿下来,更不会对田壮达的案子抓住不放。我的意思是,让你离赵启功同志远一些,这人不管有没有问题,目前都够麻烦的……”
李东方苦恼地摆了摆手:“好了,新民同志,这些题外的话都不说了,我们还是来谈一谈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吧,陈仲成离开政法口了,有些工作就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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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阳竟不知道赵启功有什么麻烦,六月五日晚上,在摄影家边长的提携下,终于挤身于赵启功的文化名人沙龙,第一次以名记者的身份参加了沙龙聚会。这件事搞得沈小阳十分激动,从早上接到边长的电话通知,到晚上赶到罗马饭店晋见赵启功,整整一天像月经来潮的妇女一样烦躁不安,干啥都没心思,搞得副总编田华北疑神疑鬼,老问他哪里不舒服?沈小阳嘴上没说,心起却想,他哪里不舒服?他舒服极了,幸福塞到了嗓子眼,一不小心就会像气泡一样向外扑扑直冒,却不敢随便就冒,倒不是怕田华北或哪个哥儿们姐儿们分享他的幸福,而是怕泄密。边长通知时就郑重交待了,这是省委领导私人活动,不能四处嚷嚷的,嚷嚷出去影响不好。
即将跻身上流社会的幸福憋到中午差不多要憋炸了。幸而碰到了嫖妓惯犯李大头,便在和李大头一起吃中饭时,似乎无意地和李大头说了一下,道是赵省长今天晚上非要请他吃饭不克,还是罗马饭店!李大头一听就乐开了,说是自己晚上在罗马饭店也有一场应酬,到时候能不能去给赵省长敬杯酒?再拍张照片留个念?沈小阳吓了一跳,忙说,不行,不行,大头,你一个嫖妓分子最多也就是给公安分局的局长那级别敬敬酒,省一级的领导你就免了吧!李大头很不高兴,埋怨沈小阳不够意思。沈小阳便让了一步,应付说,等哪一天让贺市长接见他一下,再拍几张照片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