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但文件是在伯恩茅斯的总部酒店泄露的。秘书和那些心怀不轨的公职人员不会去参加党派大会,也不会在总部酒店附近转悠啊。”
“这个嘛,谁知道呢,玛蒂?看上去很有可能是从那些人手里泄露出来的啊。我的天哪,你难道能想象威廉姆斯勋爵双膝跪地,鬼鬼祟祟地在酒店房间外摸索?”
他大笑起来,好像这是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玛蒂也附和般地和他一起笑。但奥尼尔刚刚已经承认他知道民意调查泄露的方式了。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只有一个可能,他过于自信,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我们再谈谈另一个泄露事件吧,就是医院扩张计划的泄露。有人跟我说你之前一直在策划一个相关的大规模宣传活动,最后不得不因为计划有变,最后关头撤了下来。”
“真的吗?究竟是谁这么跟你说的?”奥尼尔问道,脑子飞速运转,最后定格在老朋友肯德里克身上。这个愚蠢的混蛋,总是看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动脚。“算了,我也不逼你说。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但听起来他们有点夸张啊。宣传处一直都随时待命,要支持政府的政策,我们的职责就是如此。如果医院扩张计划顺利实施,我们肯定是要多宣传宣传的啦,但并没有特别去计划什么活动。”
“别人告诉我你必须终止一个大规模的宣传计划,之前精心准备了好久,万事俱备了。”
烟头上的灰停止了与地心引力的抗争,缓缓飘落在他的领带上。奥尼尔丝毫没有在意,双眉纠结在一起。“如果你听到的传言是这样,玛蒂,那肯定是胡说八道。听起来好像有人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你确定那人所在的位置能知道全部事实吗?也许他另有所图?”
奥尼尔咧嘴一笑,想把肯德里克列为不值得相信的对象。但他突然意识到,他不由自主地用了男“他”,笑容凝固在脸上。然而,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子抓不住这么微妙的细节,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不过,她问的问题太多了,奥尼尔开始觉得有点不大自在。他开始撕心裂肺地想从香烟之外的东西上寻求支持,不管厄克特怎么警告他的。
“玛蒂,我今天很忙,今晚第一轮投票的结果就要出来。我们能不能到此为止?”
“谢谢你抽出时间见我,罗杰。今天的谈话对我特别有帮助。”
“我什么也没告诉你。”
“但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
“随时为你效劳。”他边说边领着她向门边走去。他们经过这间狭窄办公室角落的电脑终端时,她弯腰去看,衣领松了些,露出里面的“春光”。他靠近她,挺高兴有这么段小插曲。
“党派用的技术挺先进的啊。这个大楼里的所有终端都是通过中央电脑连结起来的?”
他直起身子,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敲响了警钟,让他顾不上去欣赏她双乳的弧线了。“我想……是吧。”他说着,伸出手放在她的腰部,轻轻推着她往门边走去。
“我在电脑方面简直是个白痴。也许抽个时间你可以教教我,罗杰。”
“你肯定是找不到其他人了,才来找我。”他开了句玩笑。
“你这样的男人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搞得定。”
“我们上过培训课程,但我连开关机都有点困难,这东西不好弄啊,”他说,“我自己几乎不用的。只是收收内部邮件什么的。”他的双眼剧烈地闪烁游移着,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对不起,我得赶紧走了。”他小声说道,然后飞一般地逃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午五点,下议院第十四号会议室的门仪式般地缓缓关闭,第一轮投票就到此结束了。这完全是多余的程序,因为三百三十五票早在十分钟前就投完了。汉弗莱爵士和他带领的监票人小团队聚集在紧锁的门后面,头上是巨大的油画和深色的墙纸。大家都很高兴,今天除了一开始因为厄尔的突然退出手忙脚乱了一阵以外,一切顺利。他们开始数票,一瓶威士忌传来传去。威斯敏斯特宫另外的房间里,八位候选人正带着不同程度的兴奋和严肃等候着结果,等候着那即将改变他们一生的时刻。
大本钟走到了六点十五,还没有消息。六点半,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大群议员鱼贯而入,要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人太多了,那长长的书桌般的会议桌前都挤不下了,甚至有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门就没关,外面的走廊里也聚集了好多人。在最后关头,议员们下了很大的赌注在自己看好的候选人身上。在人头攒动的走廊中,来自媒体的记者们努力要收录每一句窃窃私语。
汉弗莱爵士很享受这人人都看着自己的时刻。他的事业已经进入黄昏,官场的全盛期早就过去。就连之前在西印度群岛度假的小插曲,都让他在威斯敏斯特得到了久违多年的关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有人听见他在吸烟室洋洋自得地说。现在他坐在会议室高高的讲台上,两侧是他的助理们。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请大家安静。
“由于此次候选人数空前地多,我准备按照姓名字母顺序进行唱票。”他开口道。
这对于戴维·亚当斯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这是个纨绔子弟,过去的下议院领袖。之前因为在十分公开的场合宣称自己和女王在一起的时间比首相还多,就被科林格里奇在第一次改组中“发配”去当后座议员了。他本来希望借这次竞选再树立一下威信,宣告自己重回内阁。结果,纽兰兹首先宣布,他只得到了十二票。衣袋上装饰的丝绸手帕似乎一下子就沮丧地垂了下来。之前他请了那么多同僚纵情豪饮,酒精作用下拍着胸脯保证会投他票的人可要比这多多了。“一群婊子养的!”附近的人听到他小声咒骂。
汉弗莱爵士继续宣读得票数。接下来的四个名字,包括麦肯齐在内,都没有取得超过二十票。保罗·戈达德,一个特立独行的天主教徒,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禁止一切形式的合法堕胎,今天只得到了三票。他轻蔑地摇了摇头,深信自己的行为不可能得到凡人的赞赏。
汉弗莱爵士还剩下三个人的得票需要宣布——塞缪尔、厄克特和伍尔顿。三人要分二百八十一张选票,水泄不通的房间里顿时空前紧张了起来。要在第一次投票就胜出,至少需要得到一百六十九票。一个角落里下了大赌注的人们赶紧宣布赌局结束,因为两位议员阁下打赌说,第一轮投票很有可能得不出结果。
“迈克尔·塞缪尔,”主席慢悠悠地说道,像坟前的哈姆雷特那样庄严地环顾四周,“九十九票。”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泰晤士河边的三声鸣笛。大家被逗笑了,轻松气氛缓和了些。塞缪尔说拖船主没有投票权真是太可惜了。离得胜的选票差这么多,他显然非常失望。
“弗朗西斯·厄克特,九十一票。”
厄克特在长桌前排占据了一个坐席,他带着感激之情默默点了点头。
“帕特里克·伍尔顿,九十一票。”
唱票结束了。整个房间爆发出一阵阵议论,没有人再注意纽兰兹了。他还想“负隅顽抗”,“由于没有候选人当选。下周的今天还要进行第二轮投票。我要提醒那些想参加第二轮的人,周四之前重新上交提名给我。我宣布会议结束!”
但早就没人理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