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你

作者:十世



  轻抚著腹部,感受到胎儿躁动不安,却是无力安抚,真气又在周身乱窜,抑制不住。

  云夜急促地喘著气,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四肢几乎虚脱。

  强撑了一阵,终於勉力压下了紊乱的真气,慢慢运功将它们导入归源。可是体内躁动的胎儿和一阵阵的心悸,却让他无计可施。

  知道柏松随时会回来,必须赶紧离开,尽快回到云珂身边。

  一想到云珂现在生死未卜,云夜再也顾不得腹中的躁动,一咬牙,攥紧流云剑,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如离弓的箭一般,飞快地驶出了树林。

  天空已渐渐乌云密布,初夏的暴雨即将到来……

  “咳咳……”

  “主子,您没事吧?”

  “不碍事。继续赶路。”

  “是。……不过天色要变了,恐怕马上要下大雨。主子,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抬头看看乌云变色的天空,知道云国初夏的暴雨不仅猛烈,而且持续时间甚长。

  “……好吧。”柔和的声音淡淡地应道。

  …………………………………………

  昏暗的傍晚,破庙外,一辆马车正停在瓢泼的大雨中。雨水早已将马车一路行来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破庙的角落,生著一堆篝火。

  一个瘦长的人影靠墙而坐,脸色苍白,浑身湿透,雨水顺著漆黑的长发一滴滴地落下,让人看著便起寒意。

  云夜双手捂在肚腹上,全身虚脱,再也无力换下湿衣。刚才勉强生起篝火,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

  下午冒著暴雨疾驰出一百里地,暂时摆脱了柏、林二人的挟持。但是胎儿越来越激烈的躁动终於让他支持不住,不得不停下来,在这荒僻的破庙里歇息。

  微弱的火焰根本无法驱走他全身的冰冷,纵使已经恢复五成功力,却因胎息之故无法运功,再加上腹中阵阵的绞痛,让云夜恼恨地皱紧眉头。

  身上的种种辛苦与疼痛,却比不上念起云珂时心如刀割之痛。

  想起当年云珂神采飞扬地踏出永夜宫门,却身受重伤地被抬了回来。一把利剑,还刺在他薄弱的胸膛上。鲜血顺著床沿,流了满身满床,十几名御医,竟无一人敢上前拔出那把剑。他知道再拖下去,云珂必死无疑,於是想也不想,上前一步,伸手把剑拔了出来。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他却似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直直地盯著云珂毫无血色的脸。御医们好像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傻了,直到身旁宫女们的惊叫唤醒了他们的神智。无人责备他的莽撞,大家手忙脚乱地为太子止血治伤,却是死马当活马医一般,不抱著希望。他似失了所有知觉,只是冷冷地站在床头,看著云珂像破碎的木偶一般在那些御医手底下被他们任意摆弄。无意识地摸摸他的脸,冷的像千年寒冰,不带一丝人的温暖。记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麽,好像什麽也没在想,心底却似乎竟曾有一丝窃喜,因为如此一来,云珂便再也不能以男男不能生子这样的理由去和别人成婚。

  原来那时自己对他的独占欲望就已经这样的强烈。

  不记得云珂被那些庸医们折腾了多久,身上被缝了多少针,嘴里被灌了多少药。只记得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後,曦光缓缓射进寝室,照在云珂脸上,映得他整个人仿若透明的晨雾,好像飘飘浮浮地就要升走了,散去了。

  那一瞬间,自己突然恢复了所有知觉,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滔天巨浪一般涌了上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紧紧攥住云珂的手。

  恐惧那双瑰丽的双眸不会再凝视自己,恐惧那双轻柔的双手不会再拥抱自己,恐惧那温柔的双唇不会再呼唤自己……

  当年在那满山满园云海浮动的茶花丛中,遇上那个如水神临世一般对他回眸一笑的少年,自己就已毒蛊深种,深入骨髓了。那种也许会失去他的恐惧之感,如今只是回忆起来,已是无法呼吸。

  腹中胎儿也好似感受到他的不安,更加激烈地闹腾起来。云夜回过神儿来,忍不住急喘几口气,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这些日子,随著胎儿的成长,诞子丹的阳性反应也日益厉害。自己已经拔出过全身的潜力来保育胎儿,至虚的身子再也无力承受更多。若不是服用了柏、林二人携来的九露凝华丹和虎胎丸,又诱使他们为自己运功恢复内力,这番折腾下来,怕早已撑不住了。

  云夜知道再这样下去,胎儿不会安稳,自己也要吃不消。伸手入怀,摸索出九露凝华。这虽不是安胎的药物,却有大补安身之效。连服两粒之後,体内渐暖,四肢稍有气力,双手轻轻地揉抚肚腹。胎儿受到安抚,终於不再似刚才那般大动,慢慢老实下来。

  云夜暗自松了口气。

  若不是为了云珂,自己何必要以男子之身受这等逆天受孕之苦。

  云珂成人礼那天的话,让他耿耿於怀十一年。

  男男不能生子,所以不能与他成婚。

  真是好笑。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可是对云珂、对明月王朝的太子、对云国的皇帝来说,这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好!既然当年云珂以这样的理由表明立场,那自己便想尽办法,逆天受孕,为他孕育子嗣,让他再也不能以这个理由拒绝自己。多年之前他便下定决心,决不会把云珂让给别人。诞子丹的事也是预谋已久,纵使没有怜惜之事的刺激,早晚他也会这麽做的。

  在云夜看来,腹中这个孩子,只是为了云珂而孕育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明白龙嗣对皇室和朝廷的重要性,也明白身为一国之君的云珂是非常注重血脉的延续的。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云珂和他在一起,朝中便不会有人再反对,最重要的是,也无人会再迫云珂纳妃立後了,即使是庆王云瑄那个老头子也不行。

  腹中的躁动好不容易缓了下去,外面天色已黑,雨势渐小。云夜想到自己半个多月来,已被柏、林二人劫出沧浪一千多里。以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如何赶得回京城。

  云夜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行事一向我行我素,除了云珂,心中不念他人。此时为了云珂遇刺重伤之事,早已忧心如焚。偏偏腹中胎儿却好似与他作对一般,处处碍著他行动,心中不免又急又恨。

  正思量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之声,渐行渐近。

  云夜心中一凛,攥紧了缠在腕上的流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