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竹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女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总回荡着那双赤瞳和少女看见自己时安心的笑容。
可师父说妖皇重生祸世必须铲除,秦溪竹将手缓缓上移轻轻掐住了少女的脖颈却没有用力收紧,她犹豫了。
少女睡梦中似有所感,她轻皱眉头委屈地呢喃了一声:“师父,疼...”
秦溪竹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她叹息一声将少女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这下该如何是好?”
苏沫睡得不安稳,她将右手伸出被子像是在摸索着什么,秦溪竹将她不安分的手抓住却被她反握,少女眉头舒展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少女右手上有疤,听她所说是狼妖所伤,回想她说起母亲时眼中的忧伤,那不是作假,说到底现在她只是一个受苦半生的女孩。
再看看吧,还没到必须抉择的那一刻,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或者是自己搞错了,赤瞳只是吸收怨气带来的副作用。
秦溪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留下了苏沫的性命。
“师父...”
苏沫的声音微弱却充满眷恋,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将秦溪竹的手抓得死紧,秦溪竹轻轻挣了挣没有挣开。
这种被人依恋的感觉很奇异,不知不觉间秦溪竹的眼神温柔起来,左手被苏沫握住,她顺势坐到徒弟的床边用另外一只手摸着苏沫的头,苏沫又往秦溪竹靠了靠,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个样子像极了秦溪竹曾经养过的狸花猫,只要给它顺毛就会眯起眼睛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看着它可爱的样子,秦溪竹也会不自觉地笑起来,可惜那只猫最后不见了,秦溪竹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
门外传来破空之声,随后便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看来御剑而来之人很急。秦溪竹收起了嘴角的笑容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样子。
来人是镇启门的长老,他步伐匆匆,行礼过后便直抒来意:“尊者,已经找到沈仙子和左仙子的踪迹,两人并无大碍。”
秦溪竹松了口气,救下苏沫后被她的赤瞳搅得脑子很乱,就没去管剩下几人的事情。
想了想秦溪竹还是问了一句:“在阵中可曾看见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腰间配了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腰侧佩剑,剑穗是黄色的。”
镇启长老仔细回想一番后回道:“未曾。”
秦溪竹眼底闪过失落,看来确实是幻觉,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生,而且师父他不会见了自己就躲。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长老额头滴下冷汗,他恭敬说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这里是镇启宗宗门内,可对于秦溪竹这样反客为主的做法长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而且这次镇启门自己心虚,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吸收怨气不会有副作用,可苏沫吸收怨气之后却变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青霜尊者抱着满身是血的苏沫踢开镇启宗议事堂大门时,镇启宗众人都不敢吭声,他们从未见过青霜尊者这样生气的样子,寻常的她最不过也就是个微怒,哪会这样将别人家的门都给踹烂。
这可把这帮老家伙们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什么阵法,赶紧把这小祖宗的命给保住。
在浪费了一堆天材地宝珍贵丹药之后,苏沫的命可算是保住了,只是需要静心休养。
可镇启宗高层不知道的是,秦溪竹生气不只是因为徒儿受伤,还有无法做选择的迷茫。
感觉事情越来越棘手了,秦溪竹很想当个甩手掌柜,可她身在这个位置有些东西不得不承担。
床上的少女睫毛轻颤,嘤咛一声便醒了过来,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秦溪竹按了下去。
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茫,可苏沫看到床边的秦溪竹便安静下来,眼睛一直放在师父身上舍不得放开。
秦溪竹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便说了一句:“你看着我作甚?”
苏沫笑得比平常温柔,也少了那种调皮劲:“只是觉得可以再见到师父真好,果然还是活下来好。”
秦溪竹掖被角的手停了下来,她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何感受,“不想死你还这么拼命。”
可秦溪竹转念又想,苏沫不拼命的话就已经没命了,终究是自己没保护好她,自己这个师父真是做得失败无比。
于是她道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听着师父带着些自责的话语,苏沫只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痛了,“这不是师父的错,是徒儿太惫懒了,若是我再强一点就不会让师父担心了。不过师父,我好开心啊,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秦溪竹将苏沫抱回来时她的手差点就要废掉了,被揍成这样有什么好开心的。
“开心什么?差点就丢了命。”
苏沫笑出声来,只是她本就虚弱,一笑便牵动了伤势开始咳嗽起来,秦溪竹赶忙上前将她扶起顺着她的背。
苏沫靠在师父的怀里有些眷恋,她放松了些:“因为又有人真心关心我了,没想到我这样不堪的人还能得到这样的结局,或许老天真的怜爱我。”
秦溪竹此刻就想堵住苏沫的嘴让她别说了,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还有每一个幸福的表情都在凌迟着自己的良心。
那个满口谎言的不堪之人不是苏沫,而是秦溪竹自己。
秦溪竹沉默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恶心。
苏沫抬头看着垂下眼眸的师父,她看上去有些不快,苏沫想她可能是在为自己的受伤而自责,于是苏沫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师父的眼睛真好看,是墨绿色的,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
这个问题秦溪竹回答不了,她看着徒儿赤红的眼睛也回了一句:“你的眼睛也好看。”
在徒儿的眼睛里,秦溪竹看到了自己的脸,如往常一般毫无感情。
她扬手一挥将苏沫的瞳色遮盖,又变成了原来的黑色瞳孔。苏沫只感觉眼睛传来一股清凉之感,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觉得太干涩想要伸手去揉。
秦溪竹制止了她的动作,“别动,你在幻境中遇上了什么?”
回想起媛儿,苏沫心情便有几分低落,“没什么,就是梦见故人而已。”
“故人是你的父母?”
苏沫摇头:“这次不是,是我唯一的朋友。”
苏沫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师父的脸色:“师父,若是我认真修行,实力提高之后就要去杀妖吗?”
秦溪竹心内生了警惕,“缘何有此一问?”
感觉到师父有些不高兴,苏沫马上解释:“师父,我不是可怜妖族,说来怕师父生气,我那唯一的朋友是只兔妖,在我父母离去之后是她将我收养,待我无微不至。可在我得知她是妖后,出于对妖的仇恨我...我引来了修真者害死了她,我并不是真心的,我只是想逃走,没想到...”
停了一瞬苏沫又继续说:“我很愧疚,所以我一直在逃避修炼,我怕自己成为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我...”
“那你就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已逝之人不可追,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
然而秦溪竹心中想着苏沫的赤瞳是不是因为那个兔妖的原因。
将怀中的苏沫重新放回被窝里,秦溪竹手虽忙碌着可心思却不在这里。
苏沫看着师父忙碌的样子,想到困扰自己这么多年的问题她并不在意,心中突然放松很多:“我不仅会保护好自己,我还会保护好师父你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秦溪竹很难受,上一次这么难受还是师父离世之时,那时感受到的是离别的伤感,这次是作为欺骗者的愧疚。
感觉在这个房间待不下去了,秦溪竹站起身朝外走去:“不必如此,毕竟我很强,不需要你的保护。”
苏沫看着秦溪竹急匆匆的背影,她以为师父只是和之前一样羞涩了,不由得觉得有趣,心想:“师父立于世间这么多年,却总是那么害羞。”
铃铛又重新挂在苏沫的脖子上,她抬手将它从领口中拿出来,铃铛是透明的,里面还有一个同样透明的小圆球,平常的时候它不会发出声响,只有在苏沫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响起来。
苏沫闭上眼睛双手捧着它,心中默念:就把这个当成定情信物吧。
秦溪竹逃也似地离开房间,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将速度放慢了下来,看着镇启宗各色弟子忙碌的身影,而大家有说有笑还没注意到秦溪竹的出现。
秦溪竹站在这里,与世界仿佛格格不入,她心想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不能与人保持过近的距离,情感一生便有忧愁。
“尊者站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是覃归,他也在阵法中走散了,然后运气不好又碰上了几头高等级的游尸,现在脸和手都还缠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
秦溪竹看着他这幅尊容心内无语,但她不习惯和人交谈便径直离开。
覃归有些尴尬,但是他脾气好并未生气,秦溪竹走后他抬脚便往苏沫疗伤的房间走去,想去问问苏沫有关阵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