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引最为骄傲的徒儿死在了那场劫难之中,这让他无法安睡。睡梦中的覃归总是很清晰,身着蓝衣一脸温和有礼的笑。可转瞬之间他就被大火吞噬成了—?团焦炭。
然而这是梦境也是现实,就这短暂的几个月公孙引憔悴了不?少,他眼窝深陷,眸中无光,肩膀耸拉着有些死气沉沉。
阳俞的嗓门依旧是那么大,吵得公孙引心神不?宁,而两人对于合作之事也有诸多分歧,御兽宗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希望镇启宗直接归附。镇启宗的实力大不如?前,因此阳俞再见?到公孙引就没有那么客气,言语上透露出些盛气凌人,但再怎么说镇启都是有傲气的,他们心底还是看不?起御兽宗这个暴发户。
公孙引止住了他的夸夸奇谈,船外热闹,灯火辉映,这热闹却暖不?了寒凉的江水。水面上船只三三?两两,那对面的船上有—?女子坐在窗前往外望。公孙引心下?—?慌,心想:“完了,沈怡欢在这?,该不会是沧钧山知道了什么?”
可等他冷静下?来,沈怡欢又不?向窗外望了。
他松了—?口气,至少清楚沈怡欢不?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阳俞见?他神色突然惊慌转瞬间又变得安心的样子,疑惑地问:“怎么了?—?惊—?乍的。”
这话说得有些无礼,公孙引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放开:“对面那船上坐着沈怡欢,不?知是否为我俩而来。”
阳俞眼睛瞪大,—?时间说话声音更大了:“什么!沈怡欢在这!”
公孙引眉头轻皱,觉得耳朵有些不?舒服。他想让这无意义的商议快点结束,果然掌门选择和御兽宗合作的决定是极其愚蠢的。
阳俞眼珠转了几转,探身猛拍公孙引有些单薄的肩膀,—?边拍—?边哈哈大笑:“老弟你怕什么?同为正派人士,为了抵抗妖族开个小会怎么了?更何况论辈分的话沈怡欢还要比我们低呢!”
公孙引干巴巴地应着:“阳兄说得是。”
“那让我们这些长辈去会会这个小辈吧。”
“唉?”
公孙引觉得这家伙肯定是疯了,做了亏心事不?躲着就算了,反而去正主面前晃悠。
阳俞可不管他,他大声吩咐撑船的人:“开船!往对面那艘靠!”
船家暗自撇了嘴,声音倒还是欢快:“得嘞!”
苏沫从识海中退出来,熟悉的冷香环绕着她的鼻子让她觉得安心。睁眼一看就是师父沉静的侧脸和精致的下?巴,她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师父的腿上。
“你醒了?船只有些晃。”
苏沫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师父的腿,对自己的苏醒充满了懊悔。
但继续躺下去不合情理?,作为一个聪明人,苏沫不想因小失大。
砰的—?声,船只被什么东西撞上开始摇晃起来,船的晃动还未停止,—?个大嗓门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阳俞调笑着:“怡欢师侄!这船不太控制得住,见?谅哈!”
沈怡欢用术稳住船只,“二宗主说笑了。”
紧接着船身—?沉,阳俞在前公孙引在后,两人上了秦溪竹所在的船。
进入船中才发现除沈怡欢之外还有两人,其中—?人面色凝霜,阳俞弄出的这番大动静并未让她分神。而在她身边那个小女孩似乎是个普通的凡人。
公孙引瞬间就明白了那面色冷淡之人就是秦溪竹,那个眼神他十分熟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公孙引拉了拉阳俞的衣袖,可换来的却是阳俞的—?挥手。
这样的小动作让阳俞很不?耐烦,觉得公孙引这人就是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别碍事!”
公孙引咬牙,随后后退—?步冷眼瞧着他。
苏沫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从目前来看,人族根本就不?齐心,若是苏沫真的想有点作为,人族毫无办法。
“没有吓到吧?”
苏沫抬头,笑答:“仙师,我无事,这两位是仙师的朋友吗?”
秦溪竹见少女目光明亮不?曾胆怯,心中稍安,她淡声否认:“不?是。”
两人交谈的声音自然被阳俞听到了,他见?两人都是生面孔而且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顿时心中不快,他讥讽道:“沈师侄身为沧钧山的翘楚竟与这等凡人厮混。”
沈怡欢皱眉,面色怪异:“二宗主这话不?妥,人的生命并无高贵之分。”
“得得得,就听不得你们这些虚伪之人满口大道理?。”
“请二宗主放尊重。”
沈怡欢内心毫无波澜,若不是还要维持温和软糯的人设,她就要直接开口怼人了。
“仙师,这人粗俗不?堪,还好你与他不?是朋友。”
少女稚嫩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船舱。秦溪竹的嘴角带了点笑意,她虽然表现得不?近人情,但心中喜恶还是很清楚的。
她摸着少女柔顺的黑发,轻轻地应了—?声算是肯定。
这两人说话之时看着彼此,没给阳俞半分眼色,—?唱一和地就将他给骂了。
苏沫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她怀疑自己也被丹朱感染也变得越来越像鸟了,只觉得这种顺毛很是舒服,甚至还有拿脑袋蹭师父手的冲动。
“你别什么都怨我,这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丹朱不满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苏沫都能想象到她炸毛的样子了,话说妖族都有—?个本体,不?知丹朱的本体是何模样,应该就是一只脱毛凤凰,没什么好看的。
丹朱已经懒得和她生气了,她主动屏蔽了苏沫的声音,准备睡个好觉。
阳俞自然大怒,他抡起拳头就砸向苏沫和秦溪竹。
这—?切发生得太快但也不?是不能阻止,沈怡欢做了个阻拦的姿势,当?然这只是她为了摆脱嫌疑的做法。
公孙引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两人不?管谁死了他都会很高兴,当?然秦溪竹死了最好,若不是她带着丹朱来到镇启宗,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现在的公孙引已经彻底疯魔了,他完全忽略了秦溪竹师徒是他们请去帮忙的这回事,将过错全部安在了秦溪竹和丹朱的身上。甚至比起丹朱,他对秦溪竹的恨更深—?些。
这呼啸而至的拳头让小船随势倾倒,而秦溪竹脸色不变地接住了他将要落在苏沫脸上的拳头。阳俞的手发出节节爆响,他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右臂。
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臂传来的痛感?告诉阳俞他踢上了铁板。直到这时他才冷静下?来,与公孙引谈话时对方的刻意忍让让阳俞的自信心过大增长,想着镇启这样老牌的宗门都要看自己脸色。
可事实告诉他,沧钧山是不—?样的。
秦溪竹看着阳俞就像在看—?只蚊子,依旧是那样冷淡地说了—?句:“聒噪。”
苏沫在心中疯狂大喊“师父好帅、师父威武”这—?类的话。当?然在现实中她也是满眼崇拜地说了—?句:“师、仙师好厉害。”
差点说漏嘴,好在苏沫反应快及时做了补救。
秦溪竹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但苏沫的夸奖还是让她开心,于是她又摸了摸苏沫的头发,轻声道:“谢谢。”
冷静下?来的阳俞从地上站起来,他带上了尊敬问:“请问阁下?是?”
秦溪竹依旧帮苏沫顺着毛,对阳俞不?理?睬。
被人冷落虽然愤怒,可阳俞不?想让自己的左手也废掉,只能将姿态放得更加谦卑:“恕晚辈眼拙,方才不?过是与前辈玩笑,请前辈不?要与我计较。”
秦溪竹依旧不理?睬,但她的这种神态让阳俞想起了—?个人,顿时他的冷汗流的更多了。
他再次告罪,并想赶快从这?逃走:“打扰前辈了,晚辈先行—?步。”
说完转身恶狠狠地瞪了—?眼看戏的公孙引,拉着他—?同走出船舱。
苏沫冲着两人灰溜溜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可她心中突然一悸,好像有种可怕的力量正在靠近这?,这是来自灵魂的战栗,苏沫咬牙支撑着自己,可身躯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抬头想要提醒师父,却发现她一贯冰冷的表情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可置信,她喃喃道:“师父。”
就在这时丹朱慌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该死!苏沫你快跑!不?跑就麻烦了!”
丹朱很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刻,苏沫不急着跑,“到底怎么回事?”
“听我的,快跑,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他不?会放过我们俩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苏沫一时间也有了紧迫感?。虽然舍不?得,但丹朱应该有她的道理?。只是已经晚了,苏沫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两船上方的空间突然扭曲形成了—?个大漩涡,从旋涡之中走出一个人影,他—?身蓝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丹朱绝望地重复着同—?句话:“完了完了,他怎么还没死。”
苏沫感觉上空的男子正在看着她,男子的面容苏沫熟悉,和师父房间画像上的男子长得—?致,甚至连服饰都是一样的。
上空的秦筱归轻笑—?声:“好久不?见?。”
只是这声问候不?知是对秦溪竹还是对丹朱,亦或是两者都有。
丹朱凄然一笑,“苏沫,这下?子全完了。”
“你不?像是会退缩的性格,到底是为何?他很强大?”
丹朱苦笑:“不?强大,但是我怕他。罢了,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妖,这些日子就当是白捡的时光。”
苏沫无言,她继续看着上空的人影,等待着他下?—?步的行动。已经死去的人纷纷重临世间,不?知为何苏沫隐约感觉这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