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幸运的是这个结果自己能够接受。
曾经她提醒沈怡欢的那些话全部还给了自己,苏沫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一个人承担下来,她知道秦溪竹其实什么都不懂。
这样做可能真的是为了感动自己,但?苏沫觉得不会后悔。
母亲的逝去是因为她的无能孱弱,媛儿的离开是因为她的自私仇恨,这好不容易看到的第三束光就让她好好保护起来吧。
愣神间秦溪竹朝她的心?脏刺去,苏沫惊醒侧身一躲又抬手打偏青霜剑。
秦溪竹后退半步,随后毫不停留地继续攻向前方,剑势裹挟着恐怖的灵力,一旦劈中后果不堪设想。
苏沫见她剑剑不留情面,知晓她对“苏沫已死”这个谎言深信不疑,虽然做好了觉悟,可内心?还是悲痛无比。
师父还是像以前那么好骗,若自己真是丹朱的话就会马上引动暗伤,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你来我往的对战。
之后若是我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苏沫突然不放心了起来,她害怕自己死亡后,秦筱归会继续欺骗师父利用师父。
“对战之时,还敢分神。”
秦溪竹的声音就像三月的雨,轻柔却让苏沫周身发冷,青霜剑擦着苏沫的鼻尖而过,光洁的剑身上苏沫看到了自己强忍悲伤的脸。
运起功力倒退数米,秦溪竹果然没有放过她,提剑追了上去。
苏沫只守不攻,偶尔抽空放几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法术做做样子,可这番敷衍散漫的姿态却将秦溪竹惹怒。
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剑,眉目冷肃:“妖族可是看不起我,竟不与我正面相抗。”
苏沫心中发苦脸上却要带笑,她眉眼弯弯声音轻快:“尊者你身上有伤,我可不能胜之不武。”
秦溪竹觉得这话从丹朱嘴里说出来可真够讽刺,可惜她性子冷淡,就连愤怒也是悄然无息的。
如今已经确定眼前这人不是苏沫,秦溪竹便没有之前那样被背叛似的崩溃了,只是徒儿的命还是需要有个交代。
将剑收了回去,秦溪竹抽出了腰间别着的竹笛,竹笛整体呈墨绿色,表面光滑如玉,材质像是沧钧山上随处可见的墨竹。
秦溪竹轻轻摩挲着笛声,眼底掠过几许温柔。这笛子已经陪伴她五百年之久了,师父说它是故人遗物。
眼神一厉,将笛身横于唇边,秦溪竹在这战场上奏起乐来。
秦溪竹吹笛子苏沫当然听过,可这次明显不同,笛声嘹亮响彻云霄,这妖界几百年如一日的沉重天空竟然被拨开,几缕阳光从中逃离出来。
明明是很动听的乐声,可苏沫却觉得有些刺耳,往脚下战场一看只见众多妖族突然捂住耳朵,更有甚者躺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那只笛子……好像是汐儿。”
丹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少了往日的跳脱活泼,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
苏沫勉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快,释放妖力抵抗这股力量。
战场上的妖族感觉身体一轻,那股头疼突然减轻了不少。
正面对抗这股力量,苏沫喉间腥甜上涌,心?脏也是阵痛无比,本来愈合的伤口逐渐裂开来。
“你”,丹朱顿了顿,“别死撑,这术法耗费灵力巨大,她施展不了多久的。”
感受到她复杂别扭的关心,苏沫笑了笑,她一面全力抵抗着一面脑中传音道:“谢谢关心,我本来想着若是有机会就为你寻个身体,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丹朱有所动容,她沉默一会儿还是慢慢开口:“如今看来我要和你一起赴死了,我唯一担心?的是我弟弟。”
“他我放走了。”
“什么!”
“嗯,就在刚才。”
“……为什么这么做。”
“就是觉得,这样做你会好受一点,你我都知道,我们都是傀儡,竟然是早就已经定好的剧本,那就让遗憾尽量少一些吧。”
“你甘心?吗?”
苏沫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的失落,“不甘心?,但?是我想让我这一事无成又短暂的人生有点意义。”
即使这个世界对她如此残忍,她还是想与之共舞。
苏沫的声音轻轻颤抖却伪装成轻松的样子:“喂,你说,我转世之后会不会再遇见师父,师父还能不能认出我。”
这样悲伤的样子让丹朱有些欲言又止,苏沫是她的转世,可是苏沫终究不是她。而苏沫再转世,那个转世的她也不再是此世的苏沫了。
丹朱摇摇头,语气无奈:“我不懂爱,但?身边亲近之人皆因爱情与我越走越远,若终成怨偶,不如就此放下,不要到了来世还要互相折磨。”
苏沫眼睛黯淡下来,她喃喃道:“也是。”
这像她最后的妥协,至于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丹朱无从得知。
蓦然丹朱突然猜想,秦筱归或许也去找过汐儿的转世,可转世并不是他心?中汐儿的样子。
丹朱扶额笑了起来,不知是伤感还是嘲弄。秦筱归将她沫意识唤醒,让她眼睁睁看着一切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当然让她伤心?。
可此刻丹朱却在想,最可怜的并不是她,而是这些沉溺于爱中的人,那沧钧山高台之上坐着的人其实远比自己可怜的多。
同为转世者的你难道就没有过迷茫吗?靠着这股恨一意孤行,秦筱归才是如今最像怪物之人。
丹朱想着想着心?中涌现出一股快意,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苏沫正全力抵抗师父的音功,突然听到这突兀的大笑让她运功突然一个不稳,好在抢救得回来。
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突然笑什么?”
丹朱看着她,这个和自己有种特殊关系又完全不同的人,她的心?突然沉下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有些累先睡了,秦筱归竟然安排好了,你就一定不会在这里死。”
心?脏的撕裂感越来越严重,苏沫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声音稍微虚弱了些:“我可不会感谢他。”
战场上空苏沫和秦溪竹两人斗得不可开交,下方战场人妖两族也是各不相让,妖族稍微占点优势。
转眼间已是尸山血海,两族战士死伤过半。
浓重的腥气浸染了这一方天地,众人杀红了眼,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血腥气汇聚成一缕一缕丝状物朝着妖族领地而去。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沧钧山之上秦筱归通过水镜观察着战场,看到苏沫扔铃铛这一幕他眉头一皱。
随即莞尔:“这丫头还真下得去手,成熟得不像是十七岁,相比之下溪竹就逊色了些。”
“你真要做那么绝吗?”
覃归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秦筱归脸色不耐:“你自身难保,管那么多作甚?”
覃归并不意外他的态度,他并不害怕,而是再问:“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当年的仇你该报的都报了,为何还要如此。”
像是懒得和他废话,秦筱归自动忽略了他的声音。
秦筱归站起身,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抬步走向殿外。
外面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答滴答的雨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雨滴拍打着竹叶,秦筱归停下脚步看着殿外一株墨竹出了神,他恍惚间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让人平静下来。
好像之前阿汐最喜欢看这雨天,她会伸展自己的本体,让雨滴清洗她的叶片。
依稀记得她是个爱笑的女孩,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嘴边有两个小酒窝。还想回忆起更多细节,可多次转世记忆缺失太严重,竟是怎么也记不起她的脸。
她的脸就像这雨景一样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你的计划和阵法我都研究过了,若是阵法大成,光靠四个灵魂纯净的人根本不行,第五个是谁?沈怡欢吗?”
覃归的声音将秦筱归拉回现实,他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覃归太过弱小的缘故,所以一大半时间他的意识都是在沉睡。
所以他并不知道,沈怡欢此人并没有那么单纯。
难得心?情有些愉悦,秦筱归嘴角上翘:“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改变不了任何事,可惜你那天真的师父还妄图拯救你。”
覃归一惊,“你想怎么样?”
秦筱归不再欣赏雨景,他继续向?前走,穿过层层回廊往朝辞峰而去,“我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了,你又能阻止什么?我转世无数次,你这一世是实力最弱的。”
他又呵呵一笑,语带讽刺:“不过你那师父也挺着急的,看来等会儿就要到了。”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仔细一看是沧钧山弟子,他跳下飞剑之后又快步追上了秦筱归,随后单膝跪地禀报:“宗主,镇启宗公孙引公孙长老求救,两位师姐也随他归来。”
秦筱归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秦筱归不怀好意地笑着:“你看,你师父说到就到,来得可真是及时。”
“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筱归抚摸着自己剑的剑柄,心?想:“一切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