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否把一个时代批判得过度?如果我们的目的只在叙述18世纪,那可以说立论过于苛刻。要是不脱离18世纪的眼光,本来我们也可以循着欧洲的启蒙运动,赞扬中国为社会上和谐的好榜样,或者像法国的重农主义者一样,相信中国人总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要紧之处,再不然又可以学着当日的技工,欣赏着各种中国式(chinoiserie)的物品,从柚木桌椅上的镂空雕刻到几尺高的漆器花瓶。其外表有如绸缎之精美。可是片面的优雅高尚只引起另一方面的危机和危险。公元1800年距鸦片战争只40年,那一天来临时,中国和满洲的士兵要用过时的梭标与大刀对付一群以540尊火炮摆在16艘船舰之上渡海而来的敌人。以后尚有接着而来的150年苦难事迹,这些事迹也都是源于同一基本原因而产生的压力与紧张性,一路下去终至于文化大革命。外间的观察者看不清其来龙去脉,所做分析,才会以“疯狂的根源”(RootofMadness)为题。
我们虽对18世纪中国有苛刻的批判,其用意无非说明此中确有“根源”,但无“疯狂”。假使读者愿意追溯深远的话,则表面上看来不可思议的地方仍有其解说。其根源出自地理,也出自历史。在那情形之下,1800年并不是一个分裂点,它是一个适宜的基点,让我们稍做停留,瞻前顾后地反思一遍。